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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本卷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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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村里,李三江家的生活条件应该是独一档,因为李三江赚得多,也舍得花。

李追远在家里住着时,能零食饮料管够,这是城里大部分双职工家庭孩子都得艳羡的待遇。

李追远看向薛亮亮:「房子盖好了?」

薛亮亮点点头:「嗯,盖好了。」

果然,第二天天没亮,薛亮亮又骑着三轮车出门了。

再过一天,薛亮亮没出门,而是乖乖地待在家里。

因为薛爸薛妈来了。

李追远和薛亮亮站在村道上去迎接,薛爸薛妈从计程车上刚下来,带来的东西都来不及卸,就劈头盖脸地开始责怪薛亮亮居然让他们打车从汽车站到这里来,这得花多少钱!

原本薛亮亮是准备租一辆车,去老家接他们过来的,但他们不愿意,非得自己买汽车票坐过来。

但等到了南通汽车站后,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按照儿子吩咐打车。

一路上,俩老人看着计价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只觉血压都在跟着往上升。

薛亮亮陪着笑脸,帮他们取东西。

俩老人一路絮絮叨叨不停指责,直到来到坝子上,看见了李三江,马上转换笑脸,热情地和李三江打招呼攀谈。

薛亮亮趁机和爸妈说自己今天就只请了半天的假等他们,还得回项目工地。

然后,他就又骑着三轮车走了。

李追远看着亮亮哥潇洒离去的背影,都觉得他是一个勇士。

熊善夫妻俩收拾好西屋,欢天喜地地正式搬入大胡子家。

自打那晚他们儿子叫「熊愚」后,夫妻俩每晚都会去大胡子家坝子上摆供桌,烧点纸。

一天绝大部分时候,孩子都是萧莺莺在带,除了去烧纸时,夫妻俩才会把儿子带过去,烧完纸后,又会把儿子放回萧莺莺所躺的棺材里。

不过,夫妻俩偶尔地窃窃私语,李追远也听到了。

大概意思是,梨花为什麽肚子还没反应。

他们上次要孩子时,源于一场没做措施的意外,毕竟,他们俩也没疯狂到为了带孩子走江而特意造出一个孩子的地步。

所以按理说,梨花应该是比较容易怀孕的。

孩子现在有人带着,夫妻俩白天只是做做农活扎扎纸人,对他们俩身体素质而言,这点辛劳只是毛毛雨,所以他们有大把的精力用作晚上使劲折腾。

却怎麽都没办法再折腾出动静。

李追远看着在小黄莺怀里抱着的孩子。

只能说,有些孩子能当独生子靠的是国家政策,有些孩子,则靠的是自身功德气运。

哪怕自己只在襁褓中,依旧能从源头上,直接掐断父爱母爱被分割的可能。

虽然这并不是孩子的本意,但这就是气运者本身的影响。

第二天,萧莺莺也带着孩子,搬去了大胡子家,因为润生他们回来了,她得把棺材床让出来。

阴萌开着车,载着那哥仨回来。

润生能下地自由走动了,但还不能干活儿。

谭文彬可以不用拐杖了,可走路时还是得注意迈步。

林书友戴了副眼镜,还是老花的。

李三江察觉到了这仨的不对劲,询问原因,他们解释说是去游乐园里玩海盗船,结果海盗船脱轨了,给他们仨给摔了。

小远好好学习,没跟着他们去游乐园里玩。

李三江又询问游乐园是否给了赔偿,回答是给了后,这才稍稍满意。

可终究,还是有些遗憾的,本来仨很皮实耐用的骡子,这过年回来全都病了,简直是闹了骡瘟。

山大爷也来这里一起过年了,握着润生的手,心疼地不住唉声叹气。

润生从兜里拿出一份过年的孝敬钱,给山大爷。

被山大爷一巴掌拍了回去,骂道:「你都这样了,我能要你的钱嘛,我能要麽!」

结果中午,张婶那边来喊这里有没有人打炸金花。

山大爷脸皮抖了抖,跑到润生面前,背对着润生甩了甩手。

润生默默地把那笔钱,又递到了山大爷手上。

李三江瞅见这一幕,骂了声:「老畜生真不是个东西。」

山大爷脸一红,拧着脖子道:「我这是替伢儿存钱哩。」

随即,山大爷开始点起自己水菸袋,一连划拉了几根火柴,都点不着,只能不停地换方位,然后越换越往坝子外,最后乾脆撒丫子,跑赌囤儿去了。

李三江对润生骂道:「你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还给他钱。」

润生只是憨憨地笑笑。

他是专门给山大爷一笔钱,好让其过年快快乐乐地去输的。

商店寒假结束前,算帐分红,他得了很大一笔钱。

留了三分之一,用作给自己爷爷家里买米面粮油,以及打牌去送。

其馀的,都给了阴萌,让她去逛街买衣服。

反正,他自己平日里又没花钱的习惯,留钱在身上也没用。

第二天一早,柳玉梅一家回来了。

老太太一改过去在金陵时的穿着,又换回了以往在农村里时的衣服。

秦叔和刘姨也回来了,俩人身上还残留着明显的风尘仆仆气息。

这是挖完人家祖坟后,紧赶慢赶才回来的。

坝子上人多,阿璃不喜,不过在李追远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后,阿璃露出微笑,眼睛一直看着少年。

李三江笑呵呵地拿出钥匙,去把东屋的锁给打开。

里头被打扫得很乾净。

因为李三江偷偷开过锁,进去打扫过。

他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打扫,万一打扫好了人不来,那太丢脸了。

现在他觉得不错,尤其是他还发现,当自己曾孙和那女孩牵手去二楼露台时,老太太居然没吃味,反而一脸笑意。

嘿,这市侩的老太太居然转了性!

东屋也是一厅两房,秦叔和刘姨一起住南房。

李三江建议他们住大胡子家去,那里空房还多得很,但被老太太拒绝了,说能住得下。

主要是,大家彼此知道对方存在就算了,真没必要特意让阿力阿婷住人家跟前去,王不对王。

一大家子人,晚上不睡一个地方,但吃饭得在一起的,所以厨房里很是忙碌。

刘姨干回了老本行,厨房里灶台她也是用习惯了。

梨花很自觉地在旁边打下手,比学徒工都卑微的那种。

白天无事时,秦叔推车去送货,过年期间,宴席多,几乎天天都得送。

熊善给秦叔打下手。

夫妻俩很公平,干活时,都不敢大喘气。

饭后,老太太喜欢摆个小桌,让薛爸薛妈以及其他人,围着自己聊天解闷。

老太太尤其爱听薛爸薛妈说自己儿子,还不结婚,还不要孩子,他们还等着抱孙子辈呢。

因为老太太是晓得白家那位有了的,所以越听越有意思,瓜子都不够嗑了。

李追远和阿璃会在村里走走逛逛,偶尔也去翠翠家里坐坐。

年三十的上午,薛亮亮带着自己爸妈,去看看长江和大海。

车上,难得的一家三口独处时间。

薛妈很好奇地问道:「家里的那位老太太,到底是哪方人物?」

薛亮亮愣了一下,问道:「妈,怎麽了?」

薛爸说道:「应该是个大人物哦。」

「爸妈,你们和她坐一起有压力?」

薛妈赶忙摇头:「人那种人物,能和咱坐一起聊天说话,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

薛爸点点头:「就是。」

其实,老太太已经够放下架子了,但有些东西,真不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她往那里一坐,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迎着她来。

她想听啥,大家就得讲啥。

薛爸薛妈本来攒着一肚子的话想对自己儿子说,但这两天都被反覆说给老太太听了,就跟甘蔗被反覆咀嚼,弄得他们现在都没劲头再去对儿子耳提面命。

薛亮亮先带爸妈去狼山烧了香,站在山顶上,欣赏了长江入海的壮丽。

下山坐回车里后,薛爸薛妈说刚刚烧香时求了自己儿子能早日结婚生子。

薛亮亮马上点头:「我听说,这狼山灵得很!」

随后,薛亮亮开车来到那处他常去的江边,带着自己爸妈,沿着这里散步。

江景开阔,让人内心平静,薛爸薛妈手挽着手,说起了他们年轻时的事,以及薛亮亮小时候的事。

薛亮亮跟在后面。

身后,江面上,有一道水幕缓缓立起,对着前方的两位老人行拜礼。

她依旧穿着新娘衣,但新抿了唇红新拍了粉,更是增了一整套的首饰凤冠。

两个老人浑然不觉。

薛亮亮则停下脚步,看向她,她也在看着他。

虽未开口,却似乎都同时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委屈你了。」

「委屈你了。」

等水幕下去,江面复归平静后。

薛亮亮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小远说过,有些形式上的东西也是有着其意义的。

他现在感受到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长大了,真正领悟了什麽才是责任与担当。

如果说以前的他,只是凭藉着自己的独到眼光和一腔热血在生活与工作,那麽现在的他,开始真正地对自己的人生进行起了规划。

这江,这水,这浪……这大好河山。

明年开始,

他要去驯服它们,去改造它们,去建设它们。

带着自己的师弟小远……一起!

……

周云云来了,她家住石港,本就很近。

再加上谭文彬已经上过门了,俩人虽未正式订婚,也未办过酒席,但双方家里其实已经默认。

至于年纪,农村里像他们这样年纪的,孩子打酱油的都不在少数。

李三江带着他们一起,去拜那两位。

那两位的坟,修得跟四合院似的,虽然迷你,却还带几进几出的。

一个大,一个小,放在当地墓地里,称得上是一线豪华阴宅。

修建这坟时,还闹出了点事,有村民去举报,不仅村干部来了,镇上也派人下来。

毕竟在当下,你弄个小一点的就算了,弄这麽铺张的,实在是有些过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这眼瞅着大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以后盖坟头时都对标这个起,那岂不是乱套了?

最后没办法,李三江只得把修路钱的事,又改了一套说辞。

说这钱是那华侨给的没错,但那华侨也只是个中间人,真正给钱的,是这两位想要魂归故里的俩人。

反正丁大林自从给了自己种桃树的钱后就再无音讯了,可以随便编排。

这下,镇上的干部也没什麽好说的了,这年头为了吸引外资,各地政府不知得给出多少优惠条件。

人家无偿捐钱修路修桥丶给孤寡奉养,还给孩子上学补贴,给了那麽一大笔钱,就为了两个坟,不过分吧?

就这样,以这种方式,俩公公就在思源村「安家落户」了。

李三江带着大家来的时候,发现这两处坟上,有过摆蜡烛烧纸的痕迹,附近的杂草也被除过。

应该有不少村民,过年上坟时,特意跑这里,给他们也摆了祭。

当代不少作家,喜欢故意放大描写农村因资源短缺而流露出来的恶。

古往今来,大部分神祠都是建立在农村里,又有几座能进城里?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他们好,他们懂得感恩。

李三江摆下供桌,谭文彬带着周云云去磕头。

这是他之前答应过「乾爹」的。

李三江见李追远站在那里没动,赶忙挥手示意道:「小远侯,你也磕一个,沾沾福气,这俩人不错的,能保佑你。」

李追远面露难色。

谭文彬赶忙打圆场道:「李大爷,一码归一码,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来磕就够了。」

李三江:「这叫什麽话。」

说着,李三江面朝这两座坟,手持燃香:

「两位给我们村修路大桥做好事,我李三江感念你们恩情,这大过年的,给你们磕一个。」

李三江跪了下来,然后扭头对李追远再次摆手。

太爷都跪了,自己还站着,确实不合适。

李追远只能开始屈膝,但膝盖还没落地呢,就只听得一声:

「咔嚓!」

一大一小两座精致的坟头,主屋房顶,同时开裂!

「哎哟哟!」

李三江这会儿也顾不得磕头了,赶忙上前查看,然后吩咐谭文彬去喊村里泥瓦匠过来,他得在入夜前给人家修补好。

李追远回到家中时,发现刘金霞来了,香侯阿姨则在厨房里帮忙。

一辈子火爆脾气的刘金霞,在柳玉梅面前,说话时都带着点细声细语,她这辈子听到的家长里短腌臢事更多,她自己家里更是一部书。

这讲述起来,柳玉梅听得是津津有味。

翠翠和阿璃在二楼露台上下五子棋。

「远侯哥哥,嘻嘻,你看,这是阿璃姐姐送给我的镯子,好看吧?」

翠翠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木镯子,展示给李追远看。

那镯子的色泽……和秦柳两家祖宗的「脸色」,很是相近。

李追远看了一眼后,再看向阿璃。

能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单个人身上往外移,这本身就是病情好转的一种表现。

李追远曾想着寻找一硬金之物,来给翠翠镇压身上的命格,这木镯子虽然无法起到长久效果,但至少能管用好些年。

「翠翠,这镯子,你以后就天天戴着,不要摘下来。」

「当然,我可不会舍得摘下来呢。」

年夜饭前,谭文彬丶林书友他们要去给家里打电话拜年,薛亮亮也拉着李追远去给罗工打电话。

谭文彬先给他爸打了电话,然后换林书友给家里打。

电话那头十分热闹,敲锣打鼓的,过年期间,庙里的活动很多,更有庙里的乩童已经起乩,正在给「病人」赐福去晦。

接电话的是林书友爷爷,他正在对林书友谆谆教诲。

一场仪式刚结束,那边的人开始拜谢童子,说童子大人辛苦了。

旁边,李追远正和薛亮亮聊起了白天他的行程,在得知薛亮亮特意带父母去江边,让她见一见行礼时,李追远说了一句:

「你也是辛苦了。」

林书友电话那头,当即传来惊呼。

「不好,童子大人倒了,倒了!」

林书友爷爷只得快速说道:「庙里出了点事,你安生在南通过年,家里安好勿念。」

说完,马上挂断电话去处理了。

林书友眨了眨眼,挂了电话。

接下来,薛亮亮给罗工打去了电话,和李追远一起给罗工拜了年。

寻常师生关系不用到这种地步,但他们是特殊的,师父师父,只有当父亲的,才会真的操心孩子的前程。

薛亮亮提前买了很多烟花回来,而且都是那种箱子大小的烟花类型。

年夜饭吃完后,大家开始放烟花。

这年头,除了孩子们会玩的那种小炮外,烟花还属于奢侈品,农村里只有光景过得很好的人家才会买点菸花来放,而且也不持久。

李三江坝子上,今晚成了全村最亮眼的地方,很多村民特意从家里出来,来到这附近开始欣赏烟花。

一批放完了就从屋子里再搬出一批,大家轮流上去过手瘾,甚至还能选烟花款式。

连谭文彬都不禁好奇地问薛亮亮:「亮哥,你到底买了多少烟花?」

薛亮亮耸了耸肩:「管够。」

谭文彬竖起大拇指:「亮哥大气。」

紧接着,谭文彬凑过来,小声问道:「这得不少钱吧?」

大家都知道薛亮亮有钱,但薛亮亮并不喜欢做生意,所以有钱也不该是这般烧的。

薛亮亮:「按照西方经济发展规律,我觉得国内股票市场肯定会建立发展起来,所以去年托朋友帮我收了不少股票认购证。」

谭文彬:「这玩意儿现在很值钱麽?」

薛亮亮:「还好吧。」

漫天烟花下,李追远和阿璃手牵着手站在二楼露台上。

李追远一会儿看看天上的璀璨,一会儿看看女孩眼眸里的烂漫。

「明年,我会很忙,会经常去外面。」

女孩不会说话,只是轻轻捏着少年的手以做回应。

「不过每次忙完,我还是会回来的。」

女孩转过身,面对着少年。

「你看亮亮哥,以前忙的时候,也不耽搁他回南通,跟着他,我回来的频率是不会低的。」

女孩低下头,少年也低下头,两个人的额头轻轻抵在一起。

「它们还吵麽?」

女孩闭上眼。

少年也闭上眼。

下一刻,李追远出现在了阿璃的梦里。

外头,浓雾已经退到了一个极其远的距离,乍一看,还以为是挂在天边的云。

李追远牵着阿璃的手,迈过门槛。

少年将插在墙缝处的白灯笼取出,领着女孩继续前进。

这里是旷野,这里是溪流,这里的景色原本应该很美,就像是如果能健康成长的女孩。

伴随着李追远的不断前进,远处的浓雾不断翻滚,似是在蜂拥后退,不仅没人敢凑上前,更是没人敢排在第一排。

生怕一不小心,再被少年手中的灯笼给钓了出来。

没多少人在意过程,大部分人只看结果,而它们,本身就是「结果」之一。

虽然在江湖上,李追远的名声依旧不显,但在这江水暗流之下,这帮「蛇虫鼠蚁」,已经开始对他胆寒。

一如现实中,柳玉梅的放松与开心。

因为,秦柳两家的龙王门庭,正在一步一步地,被重新给立起来。

不用多久,

整座江湖,都将重新回忆起当年龙王秦龙王柳矗立在那里的恐怖。

李追远掌心中燃起业火,将这白灯笼燃烧。

少年将它向前一丢,灯笼裂开,化作了一团绚烂的彩霞,搅弄得四周云雾狂涌。

这梦里的烟花,是真的一点都不输现实。

李追远拍了拍手掌,抬起头,看着被烟花映染出色彩的霞云。

说道:

「好好藏好,自今日起,轮到我去主动找你们了。」

本卷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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