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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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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孟老师,再见。”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跟着孩子的称呼喊。

经朋友介绍,她聘请这位孟老师过来当家教,她听说,朋友孩子的成绩有了很大提高,于是对他很客气。

十一月底,温度不是太低,不过乌云压下来,漫天阴晦。

女人吩咐保姆:“给孟老师拿把伞,送他去外面。”

“谢谢。”孟泽转身。

保姆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到门口,弯着腰送他:“孟老师,再见。”

这一片是富人区,一座小岛,不通地铁,公车线路少,黄昏时分,路上行人只他一个。

他不疾不徐,也不担心自己要错过公车,慢条斯理,一路赏景。

他无聊时,喜欢听时间的声音。

“滴答”,“滴答”。

外公家的老旧时钟,数着日子,数着日出,数着日落,数着春夏秋冬,数了一年又一年。

除了电池没电,沉默半天,其他时间,秒钟摇着尾巴:“滴答。”

孟泽自己还没长几岁,却来给中学生当家教。

凭着一张名校的录取通知书,他在富人的朋友圈炙手可热。

他有规矩。

成绩中等的不教,他只教差生。

家长都不知道,请他过来是表示自己的孩子太笨,或者还有进步的希望。

孟泽把长柄伞当拐杖,借力行走。

一个拄着真拐杖的老人蹒跚而来,见到孟泽,他拄拐杖的那一只手格外用力,步子加快。

“你好。”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能不能帮我看一看这上边的地址是哪一幢楼?”

这边都是晚清时期的洋楼,有的自己挂了名号,老人见孟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又说:“我以前都是坐车去,今天出来散步,绕来绕去,迷路了。”

老人要去的这里,正是孟泽刚刚出来的那一幢楼。

孟泽:“沿着林道一直走,左拐再右拐。”

老人眉开眼笑,转身走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人,似乎是……

“你是孟老师吧?”老人连连夸赞,“有学识,人品好,我孙子说,你是大学生?希望我孙子和你一样,考上理想学校。”

显然这位老人不清楚状况,误以为叫“老师”的一定是高学历。

孟泽向前慢慢走,他坐到公交站的休息椅,他想要摸烟。

想起老人那句“大学生”,他的手顿住,转而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片口香糖,拆开包装纸,含在嘴里。

当年,孟泽收到录取通知书。

王南岳不放心,打电话提醒:“你父亲未来几年在哪里过,全看你的选择。”

孟泽把录取通知书放在角落,不拆封,落灰了。

第一个发现孟泽没有上大学的人,是龙正初,他很敏锐:“孟泽,你是不是

闯了什么祸?”

“没事。”

“你肯定有事,我们好歹当过三年的邻居,是同学,是竞争对手,你瞒不了我。”

“不读了。”给三个字已经是孟泽最大的友好。

龙正初恨铁不成钢:“你这半死不活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孟家父母得知儿子没有去大学报到,问他原因。

他不说。

孟父要安排儿子去复读。

孟泽拒绝。

孟父一股子气直往脑上冲:“我和你妈之间,和你无关,你不要闹情绪,虽然我和她离婚,可你还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子。”

孟泽只说:“爸,我已经决定了。”

孟父问:“为什么?”

没有原因。

孟父气不打一处来,直嚷嚷儿子不听管教。

过几天,孟父又说:“孟泽,我这边有点麻烦,之后的生活费可能要缩减。”

孟泽见过王南岳那天的档案袋,父亲的事数额较大,真的追究起来,没有好果子吃:“爸,如果你在工作上有什么纰漏,尽早修正。”

“知道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孟父没有再提复读的事。

孟母和姓黄的住在一起,她劝不了儿子,一气之下,断了他的生活费。

每一个人都对孟泽放弃学业一事表示震惊,愤怒,刘老师、杨嫚,甚至高校的招生办都来问过。

孟泽都是三个字:“不读了。”谁也奈何不了他。

李明澜的手机号被注销了。

孟泽以前听到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听习惯了,时不时就要听一听这把机械音。

后来换了另一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的听觉神经总是放大这把声音。

夜深人静时,孟泽躺在床上,将李明澜这个人翻来覆去的想,也许不是李明澜不要孩子。

她那么傻的人,揣着肚子里的一块肉不肯放的。

想到这里,孟泽猛然坐起来。

很奇怪,他的肋骨处近来常常疼痛,他以为是风湿。

毕竟南方比北方潮。

天高气爽时,那一块骨也疼,有时喘不过气,他就得想,李明澜是被逼的,她被李家藏起来了。

想法一通,疼痛骤然消失。

孟泽一个人闲逛,逛到他和李明澜第一次约会去的快餐店,他坐到上次一样的位置,点一份套餐,不吃,坐着发呆。

玻璃外面突然立了一道人影。

他猛然转头。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停下来,抬头看海报,很快,她走了。

孟泽依然转头,望着刚才女孩站立的位置。

路人一个一个,或向南,或向北。

没有一个是李明澜。

他从回忆里又见到她,他抬起手掌,贴到玻璃上。

玻璃外,没有人与他手贴手,于是他被玻璃冻到了。

孟泽留在快餐店打工。

国庆假期,冯天朗到这里来用餐,他以为孟泽是放假兼职说:“跟你比起来,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孟泽:“坐着吧,一会儿我送餐过去。”

冯天朗怪不好意思的,孟泽的分数,他是望尘莫及,结果他坐在这里,是孟泽来服务他。

孟泽一手搭在对面的椅背:“你知不知道李明澜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周璞玉跟李明澜联系最多,但是找不到人,而且她手机号突然注销了,我们都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住哪里?”

冯天朗摇头:“只听说在什么街道。”

孟泽在问之前就猜到答案。

他有时告诉自己,不是李明澜不愿意见他,她是不能。

冷静下来,他嗤笑,什么找不到人?根本就是李明澜自己躲着。

哪怕找遍全世界,她自己不乐意,谁也找不到。

她发脾气就不理人,任性又可恶。

寒假时,孟泽遇到一个到快餐店做作业的学生。

孟泽一眼瞥见作业本上的题目,立即算出答案。

学生皱着眉,撅着唇,绞尽脑汁,好半天,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无数的圆圈,迟迟寻不到答案:“啊,数学,太绝望了!”

像极了李明澜的口气。

孟泽:“A选项。”

学生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孟泽收起托盘,走了。

第一天,学生领着他的家长进来快餐店,指着孟泽说:“就是他,一眼知道答案。”

家长直觉这是一个出来打工的学生:“他昨天回去,本来还满脸不高兴,但今天去到学校再回来,突然说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哥,实不相瞒,他已经气走了十个家教,但他不是特别笨,他只是思路不大敏捷,不知道这位同学愿不愿意在寒假给我孩子辅导一下?”

孟泽看得出来,中年妇女家境良好,多一份工作,多一份保障,他兼职当了家教。

他只有一封名校的录取通知书。

家长问:“怎么不去上大学呢?”

“家境贫寒。”孟泽言简意赅。

家长很同情。

一人约好,前三节课是试教,如果她的孩子过关了,那么就长期聘请。

这个学生没什么天赋,岂止是思路不敏捷,简直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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