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2 / 2)
管事眼神闪躲,他刚想说什么,姬松就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地契轻轻放在了桌上:“一点墨从容王妃进王府之后就已经是王府的产业了。你作为铺子的管事,为何不去王府汇报铺子收支情况?”
管事慌张擦擦汗:“这……小人只是个管事,小人并不知情啊!”
姬松微微颔首:“那你去找个知情的人来。本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管事面色发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其实铺子当做陪嫁给容王妃的事情他是知情的,只是主母说容王府一日不来收铺子,他们就继续开下去。就算王府的人来收铺子,他们只管说不知情推诿过去就行了。
一个王府还能为了几间铺子和尚书府撕破脸皮吗?更何况容王妃是颜家出去的人,他就不怕撕破脸之后无家可归吗?
可看眼前的情形,主母用的招数显然不行了。容王亲自来要铺子,别说主母来了,就算颜尚书亲至,今天这个铺子也只能乖乖交出去。
管事后悔了,万万没想到来的不只是颜惜宁。姬松可不是吃素的,他常年在战场杀敌,刀子上真见过血。他可以敷衍软弱的颜惜宁,却没办法敷衍强悍的容王。
看着凶神恶煞的侍卫们,管事双腿发软:“是,是,小人这就去请人。”虽然说着服软的话,可管事却迟迟不肯迈出步子。
严柯厉声喝到:“还不快去!”
听说容王府的侍卫是从战场上跟着他回来的,上过战场的人一个眼神就满是杀气。管事被严柯凌厉的眼神一看,身体恨不得瘫软在地。然而他不敢瘫倒,只能僵硬着身躯退出雅间:“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看到小马车从铺子门口飞快离开,颜惜宁心情复杂。颜府的仆役管事很会看脸色,就拿刚刚离开的这个管事举例子,他明知道原主是颜家子嗣,可原主来买东西时,他却连一张纸都不愿送给原主。
颜惜宁长叹一声:“这捧高踩低的世界啊。”
铺子二楼的窗户正对着国子监院内,看着来来往往的学子们,颜惜宁放松了身体斜斜靠在窗边:“学生时代真好啊。”
姬松操控着轮椅来到了窗边:“若是你有兴趣,一会儿我们可以去国子监看看。看看那些曾经教导过你的先生们。”
颜惜宁面色微妙:“你确定他们愿意看到我?”
能在国子监教书的人大半是当今楚辽文坛能喊得出名字的人,这些老先生各自有自己的得意门生。他们的学生中有聪慧的,有伶俐的,有圆滑的……唯独没有颜惜宁这种挂科挂了三分之二的。
颜惜宁坏心眼的想着,若是原主的夫子们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榆木疙瘩又滚回国子监来气老子了!
97.对峙(下)
颜惜宁在二楼看了一会儿后感觉到了无聊,他瞅了瞅楼下:“松松,我去下面看看,你要一起下去吗?”比起无聊枯等,他更愿意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
姬松行动不便,他也不想面对那群看热闹的学生们,于是他摇了摇头:“不去了。”
于是颜惜宁便从二楼来到了一楼,他漫无目的在铺子中转了起来。曾经在原主眼中高不可攀的那些墨宝如今已经不稀奇了,他觉得那些装在盒子里面的狼毫,还比不上姬松平时用来写公文的笔。
也有胆子大的学生在颜惜宁周围好奇的张望着,颜惜宁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正当有两个胆子大的学子想上前和颜惜宁打招呼时,铺子外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可是阿宁来了?阿宁!阿宁你在哪里?母亲好想你啊!”
颜惜宁眼皮一跳心中一紧,听到这道声音,他身躯紧绷整个人都僵直了。
来者是颜伯庸的妻子颜张氏,说来也巧,她正在附近的馆子里和几个老姐妹推牌九。听几个下人说容王府的马车来了一点墨铺子门口,颜张氏话都没听完拔腿就往铺子来了。
进了铺子之后,颜张氏眼睛一扫,她只看到颜惜宁和几个侍卫。没见容王的影子,她心头大定。
她不管颜惜宁是不是什么容王妃,今天这个铺子他别想从自己手里拿走。这么好的地段,收益这么好的铺子,她还要留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怎么能让一个私生子拿走?
上次皇后娘娘开赏花宴,别人都说容王夫夫恩爱,她可看得清清楚楚:容王将颜惜宁从水里拽起来时脸黑得厉害,一看就不开心。
也是,颜惜宁救了七皇子,开心的只有娴贵妃和皇帝,其他的几个皇子巴不得少一个竞争对手。颜惜宁这么做一定犯了容王忌讳,如今没看到容王的身影就说明了一切。
颜张氏眼神一扫就哭上了:“阿宁啊,你好狠的心啊。自从你入了王府,就没回家过。你的父亲思念你茶饭不思,你的兄弟姐妹时常问我:母亲母亲,息宁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想他了啊。你好狠的心啊,怎么不回来看看呢?”
颜惜宁全身的汗毛全部竖起,他终于明白原主为什么这么膈应颜张氏了。这颠倒黑白的嘴脸和手段,让他叹为观止。他唇角拉直眼神不耐,可也什么都没说。
颜张氏见颜惜宁还像以前那样木讷,她嚎的声音更大了:“颜府离铺子就这么点路,你到铺子来都不回家。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颜张氏哭得凄惨,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跟着她来的几个贵妇眼神一转看似说悄悄话,可尖锐的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铺子:“真是不孝子,入了王府攀了高枝,连爹娘都不要了。啧啧~”
“是哦是哦,回门那一日颜尚书和夫人摆了酒席等了一天,都没见他回来哦~”
话音一落,周围的学子看颜惜宁的眼神都变了,一时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看着挺和气的人,连爹娘都不要了。这种不忠不孝之人竟然能当上王妃!”
“当时他在国子监出了名的烂。课业烂,人品也烂。管夫子如今说起他的名字都在叹气,说老天不公。”
颜惜宁都快气笑了:“颜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母亲。我只问你,你敢不敢对大家说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颜张氏呜呜咽咽:“阿宁你在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孩子,我待你当然和对待其他的孩子一样了。”
颜惜宁只觉得讽刺:“好一个一模一样。既然你不乐意说,那我就说了。颜子越住精美别院,我住的房子四面透风;颜子越钱花完了就能去府中随意支取,而我一个月只有五贯钱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你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
颜张氏哭得虚伪:“母亲是怕你学坏啊,并不是在厚此薄彼。”
在楚辽就是这点不好,只要对方占着一个孝字,无论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另一方就矮了一头。原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吃了无数次哑巴亏。
然而颜惜宁不是原主,他可不在乎家丑能不能外扬。真惹了他,他连骨灰都给对方扬了,他面无表情:“不是厚此薄彼?颜夫人你记性不好,你难道忘记了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你说我是娼、妓之子,我天生贱种,不配喊你一声母亲,不配喊颜尚书一声父亲。”
话音一落,颜惜宁感觉胸口有什么爆发了。这不是他的情绪,这是原主的情绪。原主母亲的身份一直是他的痛,有一个出身青楼的母亲,原主一直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父亲的孩子,只有他被区别对待。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缩小存在感,只想在颜府卑微的活下去。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渺小的梦想,他还是没能实现。
颜惜宁惨然一笑,此刻他终于将原主心中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愿意用我的命劝颜尚书不要逛青楼。我愿意用一切代价,阻止我的母亲生下我,然而我不能,父母有选择孩子的权利,而孩子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
“颜夫人,请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都是颜尚书的孩子,其他的兄弟姐妹能在尚书府里被人呵护,而我却要被养在见不得人的庄子上那么多年。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入了颜府之后,颜尚书不允许我唤他一声父亲,你待我也如此刻薄?”
“你们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名义上的嫡母。我不奢求你们像对待颜子越那样对待我,可是能不能对我有一丝丝的公平和公正?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们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也不是颜子越的替代品。”
在楚辽,子女控诉父母是大罪。颜惜宁说了这番话后,在场或许有觉得他可怜的人,然而大多数人会用“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来作为开场和总结。有些极为看重孝道的人甚至会觉得颜惜宁大逆不道,竟敢说出这种忤逆父母的话,应当将他抓起来治罪。
他知道为原主发声不会得到其他人的帮助,甚至别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