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树枝乘着月光, 在车前窗留下影子。
夜色融融,宋黎坐在车子里,静静望着盛牧辞。
养耳洞的疼痛不足以哭哭啼啼, 她没那么娇气,说疼是口不应心。总不能直白讲,这耳洞是为他打的。
可他一句哄哄你,其中的温情叫人窝心,尤其是在这个本该孤寂的夜, 让她舍不得闪躲。
宋黎眼里漾出笑意,看着他说:“那你准备怎么哄我呢?”
她下巴微微抵着毛衣的高领,毛衣白,她的脸也莹白,被衬得很小。以往空空的耳朵一点缀上耳环,人立马就褪去三分稚气, 从小女孩到小女人,有了轻熟感。
盛牧辞在她的笑里静默一瞬,突然就想,幸好他在什么狗屁家宴上甩了脸色, 没和那群老东西周旋, 坐私机回来陪她了。
他指腹摸到她耳垂, 薄薄的, 散着暖意,盛牧辞缓缓摩挲,宋黎痒得略一瑟缩,但没躲。
“教你弹钢琴?”过片刻, 盛牧辞才开口, 没端两秒又笑得吊儿郎当:“手把手的那种?”
其实从回来到现在, 他没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消沉和怠倦都藏在细枝末节里。
但有几个不经意的瞬间,宋黎还是感觉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坐门口抽了好一会儿烟才给她打电话。
“盛牧辞。”宋黎叫他一声,猜想他前段时间在京市并不不如意。
“嗯?”他应。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软软的耳朵,吊坠的粉钻轻轻晃动着。
宋黎随他的手作乱,只轻声问:“春节不留在京市没关系吗?你们家应该有很多长辈吧?”
盛牧辞不易察觉地一顿。
确实有很多,都是公司所谓德高望重的股东,自私重利,和盛严霄蛇鼠一窝。
他们手里多多少少持控着盛氏的股份,这节骨眼上和他们起冲突,其实并不明智,但盛牧辞还是那么做了。
有位中立派的老辈在宴会上提及,盛牧辞早已到婚配的年纪,暗示盛牧辞如果答应和他世交的杜氏联姻,那自己愿意明确立场,在和盛严霄之间选择拥护他。
杜氏千金杜悦童,就是曾经岑馥相中,却被盛牧辞拉黑电话的人。
起初盛牧辞还乐意敷衍,但前提是他们够安分,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想用威逼利诱这招算计他。
当时盛牧辞在酒桌上的态度很冲,哪怕是面对长辈也不敛轻狂:“呵,您在公司那点儿股份多新鲜啊?问问自己值这面子么?没那本事别想着往老子头上踩。”
说完他就走了,任岑馥如何劝阻都没用。
这话一出,宴上众人蓦地噤若寒蝉,属那位老辈脸色最难看。
倒是主位的盛奕始终平静,动作优雅地吃着盘里的白松露。
走出宴厅,看到宋黎给他发的那条“除夕快乐”的短信,盛牧辞倏地顿足,神色放霁,一身暴戾在瞬息间消散。
做出决定也就是在之后的几秒钟,他当即离开酒店,到南宜找她。
盛牧辞本想付之一笑,但看到她眼中纯粹因他而生的担忧,他忽然又不想了。
“有关系啊,”盛牧辞叹着气,倾身过去抱住她,脑袋枕到她的颈窝,惨兮兮地说:“被...
骂死了,怎么办?”
彼此突然挨近,宋黎先是一僵,肩背被他揽在臂弯里,闻着他身上真实存在的气息,她又慢慢松懈下来。
宋黎偏过脸,男人短发微刺,扫过她颊侧:“盛牧辞,你该不会是在……撒娇吧?”
盛牧辞脸压着她肩,轻笑:“嗯,哄我。”
他声音闷闷的,往她颈侧蹭了蹭,忽地后悔给她买的毛衣是高领,颈部全遮严实了。
宋黎奇怪地想,刚不还是在哄她?
而且他的难过一看就是装的,宋黎可一点都不信有谁敢骂他。
可那都不重要,就算他是故意,宋黎心早在他出现时就融成了一潭温泉。
于是宋黎陪着他演,哄小孩儿一般摸摸他头,温柔地说:“那你乖,我请你吃饭。”
盛牧辞低低笑出两声,极为配合地说,好。
除夕夜大部分酒店一周前就被预订一空,不过有盛牧辞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宋黎很认真地在请他吃饭,为合他口味,还特意选了一家京菜馆。
从装修到菜品,这家应该是南宜最地道的京菜馆了,高悬红底金字的门匾,门是京味很足的双扇门扉,大堂里摆着四仙桌,楠木交椅。
盛牧辞让宋黎点菜,也是年夜饭有人陪着开心,宋黎一点就点了很多,烤鸭,清汤燕窝,冰糖肘子,黄焖鱼翅……满满一列。
最后犹豫着,又添了份小八件。
服务员下单后,宋黎后知后觉地问对面的人:“盛牧辞,我是不是点得有些多了?”
盛牧辞笑着翻过一只瓷杯,提起茶壶倒上半满,推到她面前:“我当你饿了好几天。”
“……你也不说喜欢吃什么,我只能把听过的几道谭家菜全点了。”
何况宋黎虽在京市念了八年书,但她几乎不去外面逛,每天除了听课就在学校食堂和宿舍来回,对正宗京菜也是真的不了解。
“这有什么,你慢慢吃,我陪着。”
盛牧辞搁下茶壶,想起来又坏心眼地逗她一嘴:“今晚我的时间都归你,人也可以归你。”
身后的背景是一扇红木雕花立地屏,他从酒宴抽身,还穿着出席时的西服,冷棕色,系有领带,比平日里的要正。
人斜着坐,往后懒懒靠着椅子,翘着腿,薄唇挑着笑,特别有民国时期公子哥的味道,花言巧语,风流浪荡。
这样的情景,让宋黎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了下,她不说话了,低头喝口暖茶,放回去,双手托着腮静下来。
“怎么了,这壶花茶不满意?”盛牧辞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方桌四周围着一圈雕木,腿太长,曲着能挡到膝盖,他往前伸展,皮鞋抵了抵她的靴子。
宋黎感觉到桌下他抵过来的鞋尖,顿了下,没动:“不是的,想起些事情。”
菜馆外已经响起阵阵焰火声,喜庆的气氛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一秒还触景伤神,转瞬宋黎又在下一个思绪里想,如果她现在学电视剧里勾引人的小妖精那样,抬脚去蹭他的腿,他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了,她只是想想。
那是宋黎活到今天最特别的一顿年夜饭,因为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并非亲故的男人,却是迄今最愉快的...
。
或许那晚满满一桌的京菜算不上很正宗,但鞭炮声中,盛牧辞全程为她夹菜,吃到某道谭家菜名肴他都会耐心地和她讲解菜的历史,宋黎吃得很开心,听得也很开心。
那时宋黎深刻意识到,年味浓淡无关身边有多少人,只在于和谁一起。
盛牧辞大约是不喜甜,最后上的京八件他一口没尝,倒是宋黎很喜欢这酥松绵软的口感。
她正低头咬一块玫瑰豆沙馅的酥饼,听见盛牧辞在对面说:“我到外边儿抽根烟,自己坐会儿?”
宋黎抬起脸,双颊微鼓着。
很难说她当时没有私心,四周都是欢声笑语,这样的日子,她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哪怕只是一支烟的时间。
“别去了吧。”宋黎手里的酥饼慢慢放下,小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的心思很容易猜,盛牧辞凝了她会儿:“不想我走?”
和他对视一秒,宋黎又敛回眸,抿抿嘴角的碎屑,没否认。
那一刻宋黎在想,她是不是有点黏人了?
而盛牧辞想的却是,这姑娘总算知道黏他了。
“但抽烟确实不好……”宋黎喃喃自语,扯着这半真不假由头,要证明自己不是另有所图似的。
盛牧辞唇边掠过笑。
宋黎瞅他一眼,脸没来由地一红:“这有什么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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