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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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节目播出这一天, 沈蔓越在家里。

她眼看着亲妈赵芳莲打开《我们的恋爱》，脸上的得意已经无处安放了。

“妈，不是说不稀罕在电视上看见我吗？”

说说看吧，这要是自家闺女是大明星, 别人早就巴不得天天电视机二十四小时轮播, 外加拿个大喇叭对着十里开外的乡亲们大喊, 她妈倒好, 一天到晚，藏着掖着不说，还放出狠话，说根本不会在电视上看沈蔓越一眼。

赵芳莲倒不是不喜欢自己女儿进娱乐圈，她没有那么多偏见，对娱乐圈也没有那么多的想象。只是有了徐宁川以后, 一想到照向沈蔓越的聚光灯也会照在徐宁川的身上，赵芳莲就觉得害怕。她的宝贝川川，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了，要是再听到别人乱说话，受了影响, 怎么办？

每每沈蔓越回家, 赵芳莲都要让她跟做贼似的，前前后后检查了确实没有狗仔跟踪, 才把她给放进来。

最开始的时候，赵芳莲神经焦虑到每个月都想搬一次家。

后来医生说，频繁更换环境对徐宁川的病情恢复不好，她才消停了。但赵芳莲还是对沈蔓越及沈蔓越身后所代表的那些光环、窥伺的目光感到警惕。

今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 从前避如蛇蝎的东西, 今天却是百倍期待地等着。

赵芳莲哪里不知道自己小女儿的想法, 她盯着电视机上的网播综艺，看着上面的广告，本来就已经等待得焦躁的心情此刻更加烦闷。

“你不是这个平台的代言人吗？”赵芳莲不爽地说，“怎么连个vip都没有？”

沈蔓越：“......我有啊。但是手机上的vip跟电视上的不通用。我都跟你说了，我再扫码开一个vip。”

“我心疼啊！”赵芳莲忿忿不平地说：“现在的奸商，诡计多端！”

沈蔓越可不敢骂什么，现在的娱乐圈，平台就是爸爸。宁愿得罪妈妈，也不愿得罪爸爸。

“我开一个，开一个。”她难道见到自己妈想看自己的作品，眉飞色舞，可别说有多高兴了。

赵芳莲有点纠结：“那我拿手机看不就好了吗？”

沈蔓越一拍板：“我说开就开！”

“那手机那么小的屏幕，能把我的美丽看清楚吗你？”

赵芳莲哼了一声：“你从上到下哪根毛不认识我？还看清楚！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

两个人咋咋唬唬地闹着，徐宁川什么也不管，就在自己的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写数独。这是今天沈蔓越回家的时候给他带的礼物。一套世界级难度的数独题目。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讨自己这个小侄子欢心，只是见每次买的数独他都写了，便以为他喜欢。于是每回回家，都买。

今天也一样。徐宁川拿了数独，也不说谢谢，转过头去抓着笔去写写画画了。

他有超越常人的专注力。

这也是大多数和他一样孩子的特点。

他们通常能够在某一件事上投入超越常人的时间、精力、甚至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

沈蔓越正在付费包年vip项目，就听见自己一向不参与斗争的老爹沈博林，忽然幽幽开口：“闺女啊，你想错了一件事。”

“啊？”

沈博林说：“你妈她看节目，不是为了看你。”

沈蔓越抬起手机，用面容支付付了钱。她诧异地问：“不是看我，还能看谁啊？”

“妈，你还追星啊？”

“切。”赵芳莲摆摆手说，“星什么好追的？！”

“那你不就是为了看我吗？”沈蔓越得意地说，“妈，看我就看我吧，没什么好害羞的。”

赵芳莲无语地扫了自己闺...

女一眼，指向电视里正出现的小女孩，“我看她。”

“哎呀，之前只在手机里看到小西，都不知道电视机还会放大我们小西的可爱呢。”

沈蔓越：怎么办，后悔付费了。她这个代言人能跟平台沟通一下付费退款吗？

电视机里传来付小西的童言童语。

赵芳莲看着小西，一脸姨奶奶笑容。看得高兴了，还想往坐她旁边的沈蔓越身上一拍，分享兴奋。哪知道手这么一打上去，那手感，完全不一样。赵芳莲错愕地转头，发现自己居然一巴掌打在她宝贝孙子身上了！

“小川对不起啊，奶奶不是故意的，奶奶以为你是你小姨奶奶就打上了，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力气太大了？”

不过是起来上了个厕所就发现自己的沙发宝座被徐宁川抢占了的沈蔓越：......不是，妈，小姨就能打了吗小姨？！

赵芳莲还在一个劲地道歉，沈博林早已看破天机，看了一眼茶几上所剩无几的纸巾，默默地起身，去厨房阳台拿了一包新的纸巾。

徐宁川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电视。

付小西出现的时候，他就目不转睛，眼睛好似一种精密的检查探索仪器，在名为“付小西”的星球上运作。

付小西不出现的时候，他的状态没有那么紧绷，但却还是看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秒钟的小女孩。

现在正是播放付小西大战霍周的精彩片段。

徐宁川的小拳拳握紧了，也不知道是在为付小西紧张，还是因为讨厌霍周。

偏偏赵芳莲还在道歉。

徐宁川受不了了。

本来就敏感的耳朵，现在根本没办法完全集中注意力捕捉小西的声音。徐宁川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做出一些行动。一些能够清楚、简洁、明确地让赵芳莲他们意识到，他现在需要什么的行动。

于是一秒钟后，赵芳莲听到了徐宁川口中说出来的第一个字。

他的嗓子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沙哑，但能够听出来，这孩子的音质底子很好，清亮干净，是难得的甘泉音。

“嘘。”

徐宁川的手放在自己的腿边，抓着自己的裤子，因为第一次开口说话，他也有点紧张。

他的声音分明很小，很细微，可赵芳莲就是捕捉到了。她整个人如同被按了静音键，当即闭了嘴，又像是被老白用葵花点穴手点了穴，嘴巴微微张开，表情凝固。

沈蔓越震惊地说：“小川，你——”

话没说完，就被赵芳莲一巴掌捂住了嘴巴。

沈蔓越泪流满面。

说好的大明星呢，在家里怎么就这么个待遇呢？

徐宁川很满意自己这一次行动带来的效果。他意识到，原来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适当地使用一些手段，会帮助他更好地完成目标。

就好像......外星人发现，跟人类说话而非用意识沟通，也挺好一样。

于是徐宁川被这一个字带来的成就感所影响，他沉思片刻，又精挑细选了一个字。

“看。”

说这些话的时候，徐宁川的目光都没有移开电视。

但是这不影响赵芳莲的激动。

就连沈博林和沈蔓越都觉得心潮澎湃。

这么多年，不止一个人对他们说过放弃。就连沈博林和沈蔓越都觉得，干脆直接把孩子当作哑巴养，让他学手语，也没有关系。至少用这种方式，能够让他以后在正常的社会中生活下去。或者就别让徐宁川出门，让他一直待在家里也好。但是赵芳莲不答应。她的孙子只是不想说话。而且......小川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他们也不能一直陪在小川的身边。

这个孩子，迟早需要走入社会。

...

明明当初不愿意相信小川有病的人是赵芳莲，带着他跑了十几二十家医院，最后拿到诊断证明以后还不死心、不想放弃的人，也是赵芳莲。

从对这个病症一无所知，到自己每天戴着老花眼镜，开始查资料，学习，这个连互联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人，甚至开始看论坛，找同类，和有一样情况的家长沟通问题。

赵芳莲的确是找到了一些有相同情况的家长，但全都是异地的，根本没办法面对面沟通，因而也没有办法讨论在这个城市里，有没有什么好的资源，能够帮助患有孤独症的孩子的情况。

好在他们第三次搬家，也是最后一次搬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姐。那个大姐是“星星守护者”的志愿者，知道了这件事，就把赵芳莲邀请进了他们的公益组织。

二十多个人的小团体，女性占多数。

创始人也是一位孤独症孩子的母亲，在帮助自己孩子的途中，又慢慢走上了帮助和联结其余所有孤独症孩子的道路。

团体里有些人知道了徐宁川的情况，还都告诉赵芳莲：“其实你家这个都算好的了。情绪稳定，智力还超常。实在不爱说话，不爱关注人，也就算了。我看现在年轻人什么宅男什么死宅的，也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就这样吧。你这么一把年纪了，也懒得折腾。”

还有人说：“要不你就把他当作哑巴。”

除了这一点，和一切刻板行为，低于常人的运动能力，徐宁川好像跟别的小孩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赵芳莲说，“我孙子不是哑巴。”

徐宁川要是哑巴，赵芳莲早就给他送特殊教育学校去了。毕竟这种生理上的问题不可逆转，徐宁川一辈子注定了就要用无声的方式生活。这是另外一种困境。

可徐宁川他不是哑巴！

他只是不想、不愿意、甚至可能不敢说话。

他的大脑决定了他的思维模式和别人不一样。但这不代表，他不能跟不一样的人沟通。赵芳莲不愿放弃，也不愿小川一辈子不出声。她知道，如果她现在退了一步，哪怕一小步，小川这辈子可能就彻底活在沉默里了。他的眼睛还在看这个世界，他的耳朵还能够听到声音，他应该，或者说至少应该拥有自己选择沉默的权利。

而不是被当作哑巴，封了嘴巴。

现在，赵芳莲泪流满面，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双手颤抖着，都没空擦眼泪。沈博林扯了纸巾，给她把泪擦掉。

赵芳莲有好多话想说，她甚至想让小川再多说一两句话。

可是徐宁川再也不说话了。

他看着电视机里的付小西，目光诚挚，像是在看太阳。

沈蔓越看着小侄子的这般模样，又忍不住想到，刚刚节目播出之前，付小西打电话过来时，徐宁川的反应。他因为自己不小心关掉了视频，就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又敲了敲，确定没反应以后才离开。

赵芳莲和沈蔓越问他还要不要再打电话，他也不搭理。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自家小侄子已经对小女孩没兴趣了呢。

现在看来，是她不懂他侄子了。

沈蔓越没想到徐宁川对付小西的在意程度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沈蔓越脑子一抽，问徐宁川：“小川，你想不想去见小西妹妹？”

徐宁川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总之反应很平常。一如所有沉默的过去。

赵芳莲瞪了一眼沈蔓越，“你拍综艺脑子拍傻了啊闺女？”

沈蔓越不是白痴，也知道离开家，离开这个环境，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镜头......一个大人都难以适应的东西，要让徐宁川接受，或许有些困难。这有可能对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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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目有多长，徐宁川就正襟危坐地看了多久。就跟熬鹰似的，都把沈博林给熬困了，去睡了。赵芳莲则是神经兴奋得很，恨不得用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下楼狂跑十圈。这种青春浪漫的事情，可是她读书的时候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啊。徐宁川从来没这么认真地看过电视，动画片也没有。他唯一看的电视剧叫《数学神奇小队》，最爱的电影是《星球大战》，这两样，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

最后，徐宁川连特辑、花絮都不肯放过。他自己知道拿着遥控板按换。

当他看到付小西跟邵南齐的相处，听到付小西叫邵南齐“齐齐哥哥”以后，表情显然有些不一样。

节目播完，沈蔓越的表情有点奇怪，只是这个家里，没有人注意到。

赵芳莲现在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徐宁川的身上。

至于徐宁川......他根本不会注意别人。

噢，现在应该说，他根本不会注意除了付小西以外的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

赵芳莲还想和徐宁川聊聊今天的事情，她知道不能拔苗助长，不能一步登天，可是她还是有点按捺不住，想推进一下被徐宁川叫奶奶的这件事。

可徐宁川根本不理她。

那种早就出现过无数次的挫败感再次出现了，偏偏这一次还更强烈。

因为有了对比，所以更加强烈。

赵芳莲沮丧无比。

徐宁川根本不在乎。

他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把家里所有的魔方全都拧好了一遍，然后把每个魔方按照正对着前面那一面的颜色为红绿蓝的排列方式排列整齐。大的在下面，小的在上面。

一家人，整整齐齐，谁也不少谁。

收完了，徐宁川敲了敲拼凑出来的一大面魔方墙，是塑料的声音。

他做完这些，转头看向沈蔓越。

沈蔓越让自己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她是个好演员，现在对着孩子笑起来，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怎么了？”徐宁川什么话也不说，沈蔓越只好自己猜：“送给我的？”

徐宁川一听，立刻抱住盒子摇头。

“西。”他说。

沈蔓越懂了。

“这是给小西的，对不对？”

徐宁川点头。

沈蔓越这才意识到，他把付小西的那句话记在心里的。

“那小川想跟小姨一起去看小西妹妹吗？把盒子和魔方拿给她？”沈蔓越还想再赌一次。

这个问题之后，徐宁川又没了反应。不点头，也不摇头，看起来跟往常一样。沈蔓越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赵芳莲忙说：“算了算了，他要是去看小西，不也得上节目了吗？咱们私下哪天找个机会见见就行。”

“知道了。”沈蔓越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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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蔓越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思绪有点乱。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认真地把自己参加过的综艺从头到尾地看一遍。却没有想到就这么一遍，让她宝贵的休息时间居然都在失眠中度过了。

第一期只播出了三个人见男嘉宾的情况，之前已经录制的约会并没有播出。

不知道是不是剪辑的问题，反正沈蔓越越看，越觉得刘诚有问题。

她之前不知道，今天看节目的时候看节目打出来的字幕和彩蛋，才发现刘诚当年居然是她演的那一部仙女电视剧的道具师。她的魔法棒，就是他做的。

那个时候，她刚刚入行，他也一样。

节目组觉得是缘分，弹幕也觉得是缘分。

可沈蔓越心里突然很害怕。

如果都是缘分，未免也太巧合了吧？他们这一周，参加的...

，竟然也是同一部话剧。沈蔓越心里半点没有被缘分击中的快乐，她想到之前演的刑侦电视剧里的一些跟踪狂的角色，还有一些变态的情节，忍不住抱紧了被子。

明明已经忘记很久的私生饭事件一下涌入脑海里，沈蔓越立刻起床，站在窗户边，把身子藏在窗帘里，偷偷往外看了看。别墅区，没人。

她又挨个小心翼翼检查自己的衣柜，还趴下身子，去看自己的床底。

一切如常。

沈蔓越悬着的心终于有点落了下来，空荡的房间里一下就传来一阵轻快的音乐。但这轻快在此刻，却变得有些惊悚和令人害怕。她抬头，看到被她放在家里的那个手雕八音盒。盒子中的小女孩，有一双神似她的眼睛，正活灵活现地和她对视。她嘴角的笑容和弧度，一下和刘诚每次老实巴交的笑脸对上了。

沈蔓越心里忽然一空。

门一下被敲响，沈蔓越尖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