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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听出来,这个语气,嘴里已经呷了一大口醋。但是他不揭穿张鬼方,反问道:“为什么?”
张鬼方说:“我已想通了,一个破师哥,哪里就比张老爷好了。要是你选他,那就是你东风有眼无珠,也不干我的事儿。”东风忍俊不禁。
歇了半天,身上好像舒服了一些。东风朝山上看去,封笑寒仍站在原地,冷冰冰看他。东风心想:“张老爷贴那么近,师父这么看着,太不像话了。想来师娘已经下到山下,再拖下去,反而容易生变。”于是开腔道:“我们走罢。”
张鬼方听话极了,跪坐在旁边,等他站起来。东风浑身又酸又痛,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好伸手道:“拉我一下。”
张鬼方却不接他的手,将他一把抱起来,背在背上。东风心说:“啊呀呀,实在是太不好了,太不像话了。”但也没有要下来走路的意思。
沿着溪流慢慢走,走到半途,东风才问:“重不重?”
张鬼方哼了一声,说:“小看张老爷了。”接着又说:“本来也没几斤,回一趟终南,又掉了两斤。”
东风吃吃一笑,说道:“瞎讲。”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走了小半日,眼前忽然开阔,总算走下山了。
张鬼方叫道:“暗云!暗云!”东风欢天喜地,拇指、食指圈作一个圆圈,凑在嘴边吹了一声。飞雪暗云也不知听的是谁的指示,从山坡背后“哒哒”跑来。张鬼方问:“骑得了马么?”
东风笑道:“这么肉麻,不像张老爷了。”张鬼方冷笑一声,再也不过问,把东风扶上马鞍。
东风感慨道:“想当初在漳县,你才不管我会不会赶马呢,大冷天,让我坐在车前头。”
张鬼方道:“闭嘴。”自己也上了马,执缰绳坐在后面。
东风其实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只是此时此刻,特别爱听张鬼方的声音,所以没话找话罢了。
进得长安城,东风领他去一家相熟医馆,请郎中开了伤筋动骨药方。原来东风肋骨没有全断,只是裂了一道缝。内伤外伤加在一起,躺着将养几月,就能痊愈。最后开出来一副擦的,一副喝的。两人又拐去药铺,身上铜板凑凑拣拣,抓了半个月药,旋即回家。
东风换件干净里衣,照床上一躺,闭上眼睛。照理说他早就累坏了,应该倒头就睡才是。然而周遭声音格外清晰,连绵不断地传进耳朵。“哗啦”!间杂金石声音,是水倒进铁锅之中。接着“喀嚓”“喀嚓”,张鬼方在劈柴。火“噼噼啪啪”点燃,开始熬药了。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具身体钻进被窝。身上暖洋洋的,带一股药香,还有一点烟熏火燎的气味。东风总算安下心,眼皮打架,各种各样声音,渐渐走远,立刻睡着了。
翌日一早,东风摸见身边凉冰冰的,张鬼方早已起床,大概出去练刀法了。东风受了伤,自觉懈怠几天也无所谓,又嫌初春天气冷,卷在被子里不愿出去。
然而听了一会,外面静得奇怪。张鬼方平时练刀,总要把长刀“呼呼”挥来挥去,威武非常,今天却没有这样的声音。要说响动,是有一点儿不错。却好像是端茶倒水,碗碟相交的声音。
要是出什么大事,张鬼方没道理放任自己睡觉。东风不怎么担忧,但是好奇得不得了。干脆裹着棉被跳下床,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堂屋张望。
这一条门缝,正好对准下首。只见张鬼方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被点了穴一样。东风轻轻推门,看得更多,瞧见柳銎也陪在桌边,一手端茶碗,一手拿着一粒南瓜子,在桌上一下下点,就是不说话。东风冒险探出头,上首坐的那人瞧见他,立即叫道:“东风!”
是元碧来了!原来元碧虽然走得早,但脚程不如暗云快,又不认得路,因此在长安城中住了一夜,今早才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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