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罪业深重（三）（2 / 2）

———

魈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金色的眼带着几l分无奈看向趴在自己怀里痛哭的少年。

按道理说，作为身负罪业的夜叉，魈本不该允许凡人如此亲密的靠近。应当直接推开清心。

但是——

少年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如此委屈痛苦，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宝物，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无助又悲伤，委屈又痛苦。

夜叉不是人类，所以魈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为【梦之魔神】驱使屠戮众生时，听闻同族兄弟噩耗时，是否曾如清心一般流下眼泪呢？

魈垂下眼，看着又一滴泪水自清心哭到红肿的眼角滑下。

在它砸下前，魈伸出手，将泪水留在指尖，送进了口中。

———

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被泪水浸湿，仙人张开口，鲜红的舌尖舔过水痕濡湿的阴影处，抬起眼看着你，对你说：“——是咸的。”

那是张用你贫乏的言语难以形容的脸，像是开得最盛的琉璃百合，或是天边最美的一朵云彩。而现在这张脸的

主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你，金色的眼反射出某种深沉的光，眼尾鲜红。

“——嗝。”

你傻愣愣地、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嗝，忘记了哭泣。

———

咆哮、号哭着的怨魂似乎消散了。

白色的清心在焦黑污浊的废土上顽强地扎下了根，只待开花结果。

所有故事都是这样开场。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一个孤独的灵魂碰上另一个。

如同找到自己残缺的另一半，会合成完整的圆——刚好的人，刚好的爱。

月亮之下无新事。

———

一阵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你将燥热的脸颊贴在身边清凉的表面上，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醒了？”

某个熟悉的声音自你贴着的表面内部传出，轰隆隆地，带动着你的身体都有些震动。你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正被魈背在背上，脸颊贴着他的后脊。

“...魈、魈上仙！”你发出惊异的大叫，身体反射性地弹起，作势要从他的身上跳下来。

而清冷的仙人只是瞥了你一眼，托着你大腿的手臂箍得更紧，淡淡地表示：“不要乱动，很危险。”

魈的话让你有些疑惑，顺着他的意思，你看了眼四周——

——如刀劈斧砍般直上直下的石山，魈轻巧地在岩石间跳跃，背着你从绝云间顶向下跳去。

“呜嗷嗷！”

飞速变换的景色，迅速下降的海拔，夸张的风压，你被吓得抱住魈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的后背中。但过了一会儿，你又忍不住好奇，从他肩膀处露出半个鲜艳的橙色脑袋。

“不怕了？”魈这次没有回头，只是在你的头探得过分时、反手把你又压回了后背上。

而你则鼓着脸颊，有些不甘心地顶着魈的手，挣扎着想要再次体会过山车第一排同款的快乐，嘴里碎碎念的嘀咕道：“因为有魈上仙在啊，我是不会有事的。”

———

———笨蛋。

明明刚刚见到了自己被业障缠身的样子、还因为大哭之后受到惊吓而晕了过去，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质疑，而是信任？

虽然总是远离人群独居，但在魈与人短暂的相处过程中，却从未见过像清心这样蠢的凡人。

毫无保留的信任，屡败屡战的毅力，究竟是出于什么呢？

———

“因为魈上仙是好人啊？”

清朗的少年音出现的一刻，魈才发现自己将问题问出了口。而清心他毫不迟疑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隔壁村的婆婆、沉玉谷的医师，还有好多好多和我一样的人。明明没有什么关系，但魈上仙一直在默默保护我们这群凡人吧。”少年的手搭在魈的肩头，脸贴到了魈的后颈，蹭了蹭他的头发，“虽然魈上仙总是冷着脸不提这些事，但我都和大家问过了，绝对

不会错的——那个长得很俊个子不——啊啊啊啊！”

魈突然加快了速度，带着你自大约离地几十米的地方自由下落，没有任何停顿地、直接落到了地面。

剧烈的风速吓得你整个人缩到了他的背后，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直到被他拎着脖子扔到地上，才终于苍白着脸睁开眼。

“看什么，已经到地面了，剩下的路还要我背你么？”双臂抱胸的夜叉冷着脸俯视着你，冷淡地瞥过头，“快走吧，天马上就黑了。”

———

如果魈深色发丝间露出的耳尖没有泛红，少年仙人冷酷的形象或许可以保留。

可惜，你不仅看到了他发红的耳朵，还听懂了他话中隐藏的关心。

心里像是长了只小鸟，忽扇着翅膀想要飞翔；又像是揣了只兔子，蹦蹦跳跳左右乱晃。

快乐已经满得要溢出来了，语言根本无法表明，于是你只能傻笑着坐在地上，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魈上仙，魈上仙。”

蓝色的眼睛如同水洗过一般澄澈，尽管因为哭过而格外红肿，却依旧、不，更加可爱。弯着那样的眼睛，你对着魈笑道：“——魈上仙，我最喜欢你了。”

———

彼时的绝云间刚刚经过灾厄，荒芜而苍凉。远没有未来的波澜壮阔。

但魈却总忘不了那一日云间的夕阳。

如火一样燃烧的太阳缓缓地降到地面之下，留下金色的余晖。在这样的背景下，魈低下头，揉了揉清心的头，低声说：“…回去吧，路上如遇劫难，便呼我名——魈，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