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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头笑了, 说:“没替你办成事,还以为你要怪我了呢。”

段惊觉没说话,蹲在他旁边替他往伤口上抹药,那药膏清凉,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 惹得周禾一阵怔忡, “总归我是活不成了,还费这功夫做什么。”

段惊觉依旧没说话, 默默替他包扎好伤口, 然后才抬起头来,说:“挺疼的吧?”

周禾又是一笑:“这点伤算什么, 我从小到大不知受了不少这样的伤。”

段惊觉却说:“我没受过什么伤, 不知这得有多疼, 抱歉, 害得你一身伤疤, 到头来还要为我丢了性命。”

周禾自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只是在听到段惊觉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纸屏。”周禾终于肯抬头看向段惊觉,一双眸子锐利张扬,即便自己危在旦夕,也不见有什么颓败的神色,他问段惊觉,“你心里有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这个问题周禾不是第一次问了,段惊觉却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答了一句真心话。

“有的。”

他收了药膏和帕子,一张南国面容隐在暗处,模模糊糊地让人看不清楚,那含着碎雪的嗓音却不曾更改,他道:“自然有有的,云川太子丧礼,我躲在廊下偷偷祭拜,你从背后拍我问我为何不进去的时候,我便记住你了。”

“云川一死,周家势起,景阳侯的风头一日胜过一日,直到我不得不依附于你,旁人看来我是被迫,我心里却知道,是我别无他法。”

“我早知道在这盛京城里没有人可以护住我,但即便是暂时的,我也愿意委身。”

“侯爷,你待我很好,我很感激你,但利用你多年,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段惊觉一连说这么多话不容易,谁知周禾压根儿没有在认真听,他只是在听到开头的“有的”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忘了要怎么思考。

段纸屏心里有过他。

在藕花园厮磨的那些夜晚,在北境硝烟里厮杀的那些时日,在靠在大理寺的石墙上等段纸屏的那几个时辰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审视自身。

周子春啊,你这近乎飞蛾扑火的爱,焚尽自身而不得所爱,究竟是慷慨还是卑微?

他是个情种,曾一度觉得自己卑微至极。

想想都觉得可笑,他家世显赫,是今圣的表兄,高门显贵的景阳侯,盛京城里无人不知的纨绔子弟。

“自小没有我要不来的东西。”周禾淡淡地笑着说,“唯独你,是我穷尽一切也抓不到手里的。”

段惊觉冰雪一样,只一听便知道周禾在说什么,他低头讪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这颗心该分给谁,不该分给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曾填满了宋云川,也装过你,到最后四分五裂,变得不像我自己的。”

周禾静默着听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眼睛看着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纸屏,明日早朝,你进宫吧。”

段惊觉一愣。

周禾仍是笑着说:“由你说出城外驻扎了两万南诏兵马的事,话锋必然会引到我身上,你直接将我推出去便是,我一死,陛下必遭重锤,不会再有人拦你出盛京。”

他至死都在为段惊觉着想。

段惊觉的脸倏地白了一个度,一双素来冷清的眸子竟也有些泛红,心里的愧疚像是要把他吞噬了一般,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甚至想要对周禾说:侯爷,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但周禾没有给他说这句话的机会,他不顾受伤的肩膀,抬手拖住段惊觉的后颈,感受着柔软而微卷的发丝被揉搓在股掌间,然后停顿了那么一瞬,带着些肆意的吻就落了上去。

像从前发生过的无数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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