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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占有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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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开始,便会有无数的人,看见阿朝,闪闪发光。

他们拥簇而来,也许各怀鬼胎,也许心思不纯。

他隐隐约约有点难过,自己不想食软饭,不能陪在她身边。

心里像被好几只猫一同伸出爪子挠了挠。

才刚刚走神一会,大井街就又出事了。三五个鱼蛋厂被当街查封,抗议的几个老板扯着胳膊吵架,但被左轮手枪抵住了额头,瞬间老实。

其实之前还没有这样严重,没人认为警员用于威慑居民的手枪,会当真将枪口对准人。

但是今日,几个鱼蛋厂因为断水断电,食材腐烂,臭气熏天。老板仍不情愿开门封了厂子,终于引发了更大规模警员进城。

西九龙警署出动许多警力,今日势必要将这些顽固鱼蛋厂清理干净。

一时人潮涌动,混乱不堪,在枪口下,最终都必须低头。

有两个鱼蛋作坊的阿叔周嘉和认识,有些原料直接从他们手中进,价钱给得很优惠。

今日混乱,食环署来人,顺手让附近档口暂歇营业几日,要查处食品安全。

一时,一大片人嘈嘈杂杂,又无法开工几天,怨声载道。

杜叔四十出头的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身形佝偻。

他放弃一切,妥协交出钥匙,让一帮工作人员戴着面罩进门,将腐臭的食品原料全部销毁。

他行尸走肉般来到周嘉和被迫歇业的档口,苦涩地讲:“阿和,损失太大了,半辈子心血就这样没了。”

人在绝望时,不一定歇斯底里。像这等刚刚被枪口指着,才不得不放弃一切的人,此时绝望,只有平静中透露的无尽苦涩。

“鱼蛋厂做了一辈子,突然不让我做,不知活着该做什么。”

周嘉和想了想,突然问:“阿叔,有没有想过,在光明街重新租个铺面,再做一阵?现在整顿,还拆不到城寨里面。最近光明街上租金骤降,也许能多做几天。”

杜叔唉声叹气:“铺面好租,加工好的货也好慢慢出,但鱼很难进了。现在工厂查封,食环署每日盯着,从外面进鱼难于登天,需要过了风头才敢进。最近正值汛期,再过一个月,进价又涨,必定亏本。”

档口查封

() 还不知道要几天,周嘉和突然想起什么,提议道:“阿叔,你进鱼最低给多少成本价?档口不知要关几日,我也无法开张,我想去捞鱼试试看。”

“虽然数量不会多,但有一条是一条,必定能让你再开起来的。”

私人网鱼进城寨,食环署没有理由阻拦。

杜叔眼前一亮,激动地手都颤抖,报了个数字。

九龙半岛四处临海,城寨附近一直往启德方向去便临海。捕鱼虽然大多以渔船为主,但汛期鱼的数量很多,私人网鱼也大有人在。

周嘉和即刻出门,先试试网一两条回来。

天刚刚黑,周嘉和准时出现在光明街新开的牙科诊所楼下,兴冲冲地等待阿朝下班。

他已经准备好一条鱼放在家里,仔细处理干净。只要等她回家,便用这条鱼为她庆功,开张大吉。

顾今朝出门时,先看到了周嘉和在等待,一转眼,另一个身影也下班走出诊所。

斜对面的黑医贾凯文,此时正往外踏出,不出意外,一定会碰面讲话。

周嘉和还高高兴兴想说点什么,但顾今朝一时紧张,迅速将他的话头掐灭。

“阿和,你先回去,我有事。”

她表情严肃,甚至有一点慌张。

周嘉和不敢打扰,连忙退避离开,走出好远才回头望,却见街上人来人往,顾今朝和另一个穿风衣的男子并肩,言语间有说有笑。

一点没有方才的严肃模样。

微妙的酸涩感充满全身,周嘉和只觉得浑身无力,像是再次看到另一个张Sir请她吃饭,与她闲谈。

但之前,是他觉得不配,主动退避。

今日,是她主动叫他远离。

周嘉和眉眼低垂,走至一处拐角,远远望着他们身影,仍在这里守候她的安全。

但脚边,他不由自主地旋转脚踝,将地上的易拉罐踩得吱吱作响。

他默默等着,不时抬头张望一眼。

顾今朝认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但心中知道黑医不是好人,不想让阿和与黑医有接触。

她能感觉到强烈的危险气息,这个身高不足她的黑医,长衣内侧口袋里常放着注射器和喷气式口罩,很有可能是吸入式麻醉剂,腰间别着一把长约三十公分的匕首。

被他盯上的人,会非常危险。

顾今朝没想到阿和会来接她回家,只好慌乱中赶紧让他离开。

这桩委托,她不想牵涉到阿和的安全,一丝一毫都不行。

但一直到与黑医表面虚与委蛇地说完几句不痛不痒、互相试探的话语,顾今朝看他背影走远,回过头松了口气,走至拐角,陡然发现阿和身影。

周嘉和仍在这里静默等待,长街上两边铺面映出昏暗灯光,人来人往,他望着她,一如既往温柔说话。

“忙完啦,接你一起回家。”

他一个人孤单身影倚在墙边,肩背微微弯曲,他没有问别的,好像十分懂事。

但顾今朝心中本能地想,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何涌起这微妙感觉,但难以控制的原始本能又涌上心头,她再一次很想抱他。最近想抱他的感觉,成功取代了食欲,让她牙尖发痒,手心发痒。

但她必须要忍住,她不能将他当作没有感受的食物。

吃掉食物,食物不会难过,不会觉得被不尊重。想与另一个人打斗,也没问题,只要暴力冲动涌上心头,随时动手,也不必犹豫。

但是冲动变成想抱他,想触碰他,还想无尽地继续那天晚上的疯狂举动,想摸他全身,想再亲他脸颊。

她一个激灵收回了手,烦闷地将双手插进裤兜,禁锢起来。

她以前从来没对一个人类出现过这么强烈的占有欲,而且每天与日俱增。他的模样已经取代了食物在她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更何况,他还提供了她目前生存所有的食物。

顾今朝心烦意乱,脑子里不断回想他那天说,不可以。

阿朝,不可以。

她很在意阿和的感受,也答应过,永远不会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

她必须学会,尊重。

顾今朝很清楚自己在当前的人类社会中不是一个正常人。

但她必须,努力学会,至少在阿和面前做一个正常人。

不要把他吓跑了,弄丢了。

一路无言,两人各怀心事走回老屋。一进门,周嘉和便忙忙碌碌进厨房,开始烧鱼吃。

许久,一盘鱼上桌,周嘉和搓了搓手,期待地看她,“上次你说梦到想吃鱼,我去抓了一条,做给你吃。祝你诊所开张,日进斗金,当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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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和也不太愿意提及具体过程,第一次去捕鱼肯定难免受挫,好在已经捞了几条,懂得了规律。明日开始,在汛期,他就要每天捞鱼去卖钱了。

他还是乖乖回答:“没有受伤,就在启德方向的岸边。”

顾今朝吃了几口,香甜美味。两人一起动筷子,吃了很久。

从前她吃鱼,大多生吃。在末世还有鱼的时候,一开始有人会用火烤,再后来的冰川期,是鱼类生物最后的生命期限。捕捉到鱼,往往一口生吃,满是腥味,刺也扎入喉咙,但没人在意。

她的食欲彻底回归平静,竟然细细嚼着,将毫无威胁的小小鱼刺一根根吐出来。

盘子见底,顾今朝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小冲动。

她还是伸出手,捏住了周嘉和的双手。

她将那双手举在自己眼前,周嘉和瑟缩了一

() 下,但被她紧紧捏住。

新鲜的伤痕在他手上刻画出印记,她看得分明,有粗粝的绳子,锋利的鱼鳞,浅浅的刀伤。

啊,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伤。

她竟觉得有点疼。

是为了她,才产生的伤痕。这是从前世界,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双修长的手就在她眼前,骨节分明,伤痕累累。

她捧着这双总是为她洗衣、为她做饭、为她受伤的手,突然有股强烈的冲动,很想俯下去,亲一亲这双手。

但阿和缩了缩手指,有点抗拒。

他一定会说,不可以。

顾今朝按下自己不太正常的想法,突然起身去翻抽屉,声音闷闷地说:“我给你消毒包扎。”

她找出酒精,手指又顿了顿,脑海里闪回周嘉和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

她知道酒精抹伤口会疼痛,但以前条件有限,有什么用什么,对她自己来讲没什么区别,酒精消毒带来的疼痛也不过平常。而且在末世,有酒精都已经是神赐,大多数时候没有正经的消毒药品,用口水或泥土,才是日常。

但现在不同,明明有不痛的消毒用品。

不想让他痛。

顾今朝还是放下那瓶酒精,“我出门买点医疗用品,很快回来。”

她迅速大步离开,走出门还是感觉心情烦躁。

以前想要什么就努力追寻,不择手段一定能得到。礼貌不行就掠夺,强行抢走。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强制的。

但是对他不行。

顾今朝走至街口的二十四小时药店,狠狠买了一大袋子碘伏。

阿文正和几个小弟蹲在街口抽烟,早见到大姐头出门,看她办完事,才迎上来打招呼。

阿文消息灵通,早知道大井街那边出事,一堆档口被迫歇业,连忙汇报:“大姐头,阿和有没有话你知啊?档口出事,最近都不让营业。”

顾今朝一天在诊所忙碌,这才后知后觉,原来阿和情绪有点低落,是因为这个,她见阿文灵通,便问他情况:

“歇业是怎么回事?阿和有点不开心,原来如此。”

阿文诧异地问道:“阿和不开心?不会吧!他今天和鱼蛋厂老板谈成生意,要捕鱼卖给他们呢!正是汛期,捕鱼赚的钱比开档口可多多了!我看他去捕鱼,高兴得很呢!歇业没什么啦,估计整顿一段时间就能再开的。”

顾今朝本来不该和这些马仔说太多,但心中有疑惑,还是闷闷问:“你见他在几点钟,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开心?是不是有人眼红赚钱,欺负他?”

阿文心想万一有人眼红欺负阿和可不得了,阿和现在堪比他们一帮兄弟的老豆,得好好供着才是。

他仔细回想,认真回答:“天刚黑的时候,我见他提着鱼回去,又高高兴兴出门,说要去接你,做鱼给你吃呢!难道你在身边,路上还有人敢动他?”

“不应当啊,大姐头。”

“你仔细想想,你见到他的时候,都有发生什么事?”

顾今朝简单总结:“我让他先走,我办点事。一共十分钟左右我再离开,看到他在拐角等我。难道这十分钟内,有人动手?”

阿文感到了一丝荒谬,小心翼翼地问:“大姐头,你办的是什么事?”

顾今朝无法透露任务,只能模糊总结:“和另一个人说话十分钟。”

阿文若有所思,继续追问:“是男是女?”

“男。”

暗示到这个程度,顾今朝仍然没有解决疑惑。

阿文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她,阴阳怪气地说,“他睇你和另一个男人讲话好久哦。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吃醋?”

“什么是吃醋?”

顾今朝的回答让人大跌眼镜,几个马仔听着都想笑,但必须忍住,不想被打。

醋,一种古老世界里用粮食酿制的调味品。

她只知道这个。

阿文决心逃离这段可怕对话,再问下去他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拿起烟盒,准备要走,留下一句:“大姐头,等你何时也看到阿和身边有个女仔,亲亲热热同他讲话,一下不理你,你便会明白,什么叫吃醋啦。”

马仔们飞也似的狂奔而去。

顾今朝提着碘伏回到老屋,闷闷地摊开周嘉和的手,消毒,上药。

两个人都不讲话,气氛一度沉闷。

顾今朝想起她见他第一晚,刚刚逃离末世,什么都不在意,能大胆地对他讲,想抱他取暖。

那时当真因为太冷。

现在她总有冲动想抱他,却不是因为取暖。

温度暖和起来,取暖的理由也不太正当。她暂时想不出什么合理的措辞。

也没有那时的无所畏惧。

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接近他一点,再接近一点。

想了好久,顾今朝突然开口。

“阿和,明天还吃鱼吗?”

“你喜欢的话就还吃。”

“那要不要,加一点醋?”

“嗯?做醋鱼吗,你突然喜欢吃酸?”

“不是,我听别人说,你好像喜欢吃醋。”

周嘉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阿朝脸上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第二层意思。

见她一脸真挚,周嘉和一腔的酸涩情绪挥之而去。

他望着她,千万情绪化作温柔眸光。

他认真地鸡同鸭讲:“嗯,我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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