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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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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房安静回荡着古琴的泠泠弦声。

连生熠拥有的乐器种类, 远远超过了她擅长的类型,音乐房旁边的小小乐器房,还闲置着古琴、贝斯、吉他。

几乎囊括了所有弦乐器, 寄托着一位素未谋面的母亲, 对孩子的溺爱。

因为熠熠说, 这些都是妈妈工作回家, 给她带的礼物。

并且希望,连生熠可以学会它们。

“但我学不好古琴。”

连生熠专注的看钟应调弦,“我觉得它太难了。”

钟应调整着这张久未使用的桐木琴,笑着问:“你是小天才,怎么会觉得难?”

“因为它和其他弦乐器完全不一样。”

小女孩的眼睛满是困惑,没法完美的表达感受, “我弹奏它的时候, 觉得非常悲伤、非常痛苦,手指划过琴弦, 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想伤心的事情。但是……”

连生熠声音顿时扬起来, “我不伤心呀。可我弹奏它, 就想掉眼泪。”

钟应听着她直白的讲述着古琴带来的痛苦,却沉默的勾了勾弦。

铮铮琴弦,利落铿锵。

古往今来,琴抒其志, 琴奏其心,弹奏的人处于什么状态,指尖的琴弦就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伤心的不是弹奏古琴的连生熠,而是她压抑的灵魂,在借着琴弦低声啜泣。

然而,钟应浅淡笑了笑, 为连生熠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也许是这张琴的弦音太低沉了。”

他修长手指抚抹剔挑,按弦奏出一段凝重悲痛的旋律,“所以,它正适合杜甫晚年的诗句。”

话语间,流畅低沉的琴弦,回荡在隔音良好的音乐房。

连生熠那一丝丝的困惑,随着钟应的琴声,变成了一句句诗词。

国破山河在,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期待的《春望》,正该是古琴深沉、哀婉的调子,也该是钟应缓挑琴弦、急勾中指的姿势。

连生熠神色惊喜,伸手拿起了朝露。

无须钟应停下等待,更不需要喊出“1、2、3”的节奏,她立刻就能接上旋律,为这曲《春望》送入草木春深的伴奏。

钟应弹奏着《春望》,依然能清晰听出连生熠的弦音。

远比隔着网络的视频更为纯粹果断,声音颤颤,宛如一位历经苦难的老人,手抚残垣断壁,潸然泪下。

这是一首哀乐哀曲,古琴与二胡两种能作伤怀悲戚之音的乐器撞在一起,便是无法抵抗的风浪。

春雨如丝,却浇透故人心。

《春望》虽短,但道尽凄苦意。

钟应听得二胡的弦愈发虚弱,正像杜甫说自己满头白发颤颤巍巍似的,站立不住。

他心中感慨连生熠对情绪的掌控,却听见那弓毛,克制着痛苦般刮过银弦,远远超过了一首乐曲承载的凄厉。

钟应猛然停手,抬头就见连生熠皱着眉,结束了最后一段音。

她脸色苍白,仿佛痛哭一场,虚弱又急切的低低喘息。

“熠熠,你哪里不舒服?”钟应焦急的走过去,唯恐她会倒下。

连生熠握着弓弦,错愕的抬头,看向钟应的视线泛着片刻的茫然模糊。

“可能、可能音乐房太闷了。”

她的笑容苍白,声音轻得像自说自话。

连生熠缓缓深呼吸了一会儿,抱着朝露,掩饰一般解释道:“刚才我想起这诗的景象,忽然就觉得伤心。”

她说“伤心”,又扯出了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古琴确实比管弦乐队更适合它,但也难怪大家很少做二胡和古琴的合奏。”

钟应完全清楚她的意思。

因为

古琴奏出的《春望》过于凄苦,二胡低沉幽怨更增数倍。

老来别离、国破家亡的伤痛,随着两种乐器天生共鸣的弦音,只会叫人越发伤心。

他从小对情绪敏感,自然懂得熠熠此时的低沉。

“我们休息一下?”

钟应见她脸色依然苍白,顺着说道,“这里确实太闷了,我把房门打开。”

音乐房是完全隔音的密闭空间。

换气系统再优秀,也无法模拟真正的自然通风,确实会闷一些。

然而,钟应刚打开房门,就见到了一位年轻人的女士。

她戴着单边蓝牙耳机,与钟应四目相对,却完全没有自我介绍或者质问钟应的意思。

“熠熠,该吃药了。”

她不像是建议,更像是在通知连生熠下课放学。

连生熠的声音低沉,十分不情愿的回答道:“好。”

钟应见到小女孩默默站起来,把二胡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的脸色依然不太好,可是精神振作了许多。

“钟老师,《春望》实在是太难了。”

连生熠的抱怨,就像一个想偷懒的孩子,“等我吃完药,我们学点简单的好不好?”

明亮宽敞的厅堂,钟应安静的喝茶,发现连生熠的吃药,不仅仅是吃点儿药那么简单。

她身上连接着测心率用的贴片,那位董姐姐挂着听诊器,耐心的询问道:

“熠熠,心口疼吗?”

“不疼。”

“深呼吸,慢慢吐口气。”

连生熠乖乖的按她说的做,漆黑的眼睛委屈的说:

“董姐姐,我真的不疼,就是刚才弹的曲子太难了,我有点儿着急。”

“熠熠不能着急。”

那位专业的姐姐,取下了听诊器,笑着叮嘱,“待会叫钟老师教点简单的曲子,不然就不能继续上课了。”

连生熠点点头,等着取下了身上的贴片,她又重新恢复了快乐。

“钟老师,我们回音乐房吧。”

音乐房重新响起音乐,轻柔明丽的旋律,演奏着厉劲秋喜欢的海顿名曲。

欢快的d大调,转换到古琴和二胡弦上,依然保持着伟大音乐家的乐思,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钟应将一切疑问困惑,藏在了心里。

哪怕连生熠的眼神,闪闪躲躲的看他,钟应也能保持着平静,仿佛一切没有发生似的,笑着问道:“熠熠喜欢吗?”

“喜欢!”

又恢复了她惯有的无忧无虑。

钟应的第一次教学,并没有持续很久。

《d大调钢琴鸣奏曲》完整的在古琴与二胡弦上演奏,获得了熠熠欢快的笑声,就差不多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连生熠的依依不舍,显然比送走亲哥哥真实许多。

“钟老师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她充满期待,“明天也来好不好?”

“好。”钟应答应了她,只见小女孩脸色焕发光彩。

她还想送钟应走得更远些,却被董姐姐拦了下来。

“熠熠,回去休息吧。”

董姐姐声音温柔,动作强硬得不容反驳,直接握住了门把,不允许她再往外走。

“我送钟老师出去。”

门声轻响,隔绝了温馨华丽的别墅,还有清幽静谧的小区。

钟应什么都没问题,什么都没说,但一清二楚。

熠熠身体虚弱,患有严重的疾病。

严重到偌大的别墅,有连君安,有保姆,还有这位神出鬼没的董姐姐,都提防着陌生人伤害她。

他们一路沉默的走到了远离别

墅的门外,对方才做了自我介绍。

“钟先生,您好,我叫董思,是连生熠的家庭医生。”

她哪怕自我介绍,仍是刻板严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亲切。

“熠熠身体不太好,如果您发现她呼吸不畅、头冒虚汗或者嘴唇发白,请立刻告诉我。”

钟应不明所以,“怎么告诉你?”

董思浑身透着专业,“您只要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就会知道。”

她不需要说监控,更不需要详细介绍自己有多专业。

钟应立刻就能明白。

那次“吃药”的例行检测,更像是做给他看的流程。

以至于熠熠变得局促不安,眼神闪烁,唯恐钟应会问她病情,又安心于钟应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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