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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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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甚至连呼吸声都需要仔细捕捉。

近乎凝成实质的沉闷气息差点把小吴压死,他在一旁,走也不敢走, 留也不知道该不该留。他总觉得他们先生现在肯定不想让人看到, 可他连发出声音都不敢, 动也不敢动。

乔南期低着头。

他的面前,是过往岁月中, 可以找得到的赵嵘十九岁前的成绩单。那是即便乔南期早已忘却了学生时代, 都能一眼看出优秀的数字。

还有那一个个写在纸面上的奖项。

一张复印出来的资料上, 少年的证件照贴在右上角,即便只有这黑白的颜色,也仍然挡不住那张干净面容呈现出来笑容的美好。

朝气、纯净。

那是他这些年来本该可以再次看到, 却因为自己遮住了眼睛、放弃了聆听, 而再没见到的赵嵘。

他曾经当着赵嵘的面,说出“废物”二字。

也曾经在以前无数遍听到他人的轻视时,漠然地掠过那些别人对赵嵘的评价:草包、废物, 纨绔, 没出息……

可这些轻视,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半路被认回陈家的私生子为了保全自己的委曲求全。

一字一句都是赵嵘的苦痛。

可他不仅没能将人护在身后, 没能将这些苦痛剜去,反倒同陈大陈二那些人一般,朝着这伤口, 冷漠地倒下盐水。

倘若他早些发现, 亦或是早点明白,他本可以在五六年前便护着赵嵘,让赵嵘从不停歇地耀眼着。

像是这照片上留住的少年一般。

明亮如宝剑出锋,温皎如利刃断水。

乔南期感受到自己眼眶有些湿。

他本该早就习惯在人前隐藏一切情绪。

从乔安晴走后, 他一开始完全控制不住的噩梦、惊醒、暴躁,都后来逐渐调整回来,即便会有失控的时候,他也可以隐藏得很好。

他对此早有经验。

可是现在,他知道小吴在旁边看着,却连挥一挥手,让小吴先出去的精力都没有。

窗外飞鸟击破长空,带着一声短暂的啼鸣闪过。

浮云俯瞰着苍苍茫茫中的喧哗,却仿佛在聚散间无声地走过了不知多久。

他曾以为过往人生中每一个无足轻重的瞬间,拼凑在一起,竟然足以让他万箭穿心。

他足足平静了好一会,才对小吴说:“你先回去吧。”

小吴松了口气,却说:“还有一件事……”

“说。”

“今晚有一个商业晚会,是我们不太涉及的方向,所以您之前收了请柬,但没打算去,”小吴从那一堆和赵嵘有关的资料底下挪出邀请函,“但我这几天查赵先生有关的消息,查到现在,打听到他也会去……”

乔南期看了那邀请函一眼。

他的嗓音已然沙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帮我准备一下。我先看看这些。”

小吴这才如蒙大赦地离开了。

-

星河点落。

古典的钢琴曲夹杂着小提琴声响起,在宽敞的晚会现场悠扬回荡。

觥筹交错,细碎的交谈声融在乐声中。

这个商业晚宴的现场并没有布置得多么奢华,却连放在角落里的高脚杯、地毯边角平整的压纹都透露出无可挑剔的精致。

低调却张扬。

赵嵘站在演奏台下,手中举着高脚杯,杯里躺着清香的橙汁。

他难得穿上这般正式的礼服,墨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愈发矜贵,贵中却不失清雅。

他看着台上演奏的人,时不时抿一口橙汁,安安静静地听着身边的人说:“……等我把杨城这边的工作解决,我再找人来和赵先生详谈注资问题。”

说话的人一身西装革履,比赵嵘要高上半个头,应当和乔南期差不多。他的五官颇为锋利,眼窝深深,一双剑眉凌厉非常,不难看出有一些西方混血。

这人不是杨城人,只不过是想在杨城做些项目。阮承虽然根基不在杨城,论家世,不比乔南期夏远途之类的人差。

阮承是赵嵘通过刘顺的父母认识的。

这半个月来,他和方卓群聊了聊,想着既然现在乔南期应该也不会对付他,陈大陈二也出不来了,他不如放开手脚一些。

曾经错失的那些自由随性,如今为何不给自己补回来?

他一直都想做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他想拿着钱在竹溪扎稳脚跟,做一些娱乐业开发方向的投资,下定决心便开始做了。正好刘顺家里就是做这方面的商业开发,他自然不会浪费,通过刘顺的引荐,同刘顺父母谈了谈。

但刘顺家里对竹溪那一片地方没有了解,只能给赵嵘一些这方面的经验,并且把这几天在杨城商谈项目的阮承推荐给了赵嵘。阮承家就在竹溪附近,又刚好和赵嵘要发展的方向吻合,在刘顺父母的牵线下,两人便约了这场晚会见一见。

赵嵘本来以为,这第一次谈,多少是要碰壁的。他甚至做好了长久拉锯的准备。

却没想到居然一拍即合。

“阮先生这么信任我?”赵嵘笑了笑,“我其实也是第一次投资这些,经验不足,想法简单,除了有点钱,没什么别的优势。而且……”

他用眼光扫了扫四周,一眼过去便抓到好几个往这边打量的。

“就连我出现在这,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了。我的名声怎么样,阮先生来杨城这两天应该听说过。”

阮承摇了摇自己杯中的酒,慢悠悠道:“就是因为听过。”

赵嵘一愣。

“我相信一个能在家里这么大风波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还有资本来找我谈注资的人,是个值得发展的合作对象。”

“即便赵先生现在不够成熟,但是眼光长远的人,看的是未来。”

“最重要的是,我发现赵先生似乎不够自信,”阮承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了看赵嵘,“你刚才和我谈的时候,我可没看出来哪里‘经验不足,想法简单’。”

赵嵘手腕一动,杯口倾斜,“谢谢。”

阮承同他碰了一杯。

这人又抿了口酒,突然凑上前,低声说:“……赵先生好像和我是一类人。”

他凑得太近,以至于赵嵘甚至感受到了这人说话间洒出来的热气。

赵嵘赶忙后退了一步,手中高脚杯晃动间,险些没把这橙汁洒在他自己的衬衫上。

他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阮承便笑了几声:“放心,我不会做一头热的事情,你对我没意思。”

赵嵘面色微冷,压着嗓音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或许是他先前说话都太过温和,骤然这么一冷,阮承怔了一下,规规矩矩地后退了一步,笑道:“行,我的错,我道歉。”

“我还有其他人要见,先失陪了,”阮承收了方才的神情,“下回见。”

此时,古典乐曲已然结束了一首,安静了片刻,又是新的一曲。

赵嵘一个留在原地,看着台上,视线一顿——那拉小提琴的乐手竟然换了个他熟悉的人。

陆星平一身淡蓝色礼服衬衫,微微低头,一手把着琴,一手持着琴弓,优雅地拉动着琴弦。

他像是一时兴起,临时替了别人上来,举止间满是随意。

一时之间,看着台上的目光都多了许多。

赵嵘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想到这里本就是商业晚宴,除了谈事情的、对一些项目有兴趣的,也有单纯来这里混个脸熟的。陆星平平时再甩手掌柜,这种场合来打点人脉也是正常的。

陆星平显然也看到了他。视线撞上时,赵嵘笑了笑,当作无声的招呼。

也不知陆星平对婚约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他们那日之后,并没有再谈过婚约有关的事情。

或许这两天他可以问问了。

一曲还未结束,赵嵘在台下听着,目光随意游荡间,骤然看到了乔南期。

这人今天一身浅灰色格纹西装,内里仍然搭着纯白色的衬衫。西装的曲线更衬得他身型修长,显眼得很。

在稀疏灯影中,仍然一眼便能瞧见。

他似乎刚来,正在朝靠近赵嵘这边走近。

赵嵘有些意外。

他分明记得,以前这种和乔南期手下产业无关的商业晚宴,乔南期都不会来。

他已经好多好多天没见到乔南期了。自从他从乔南期的公司离开,他们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必须牵扯的东西,联系方式都删了,自然不会见面。

而乔南期也没再来找他。

赵嵘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乔大少这样心高气傲,在半个月前那一刻,怕都已经是“纡尊降贵”,这么多年来头一遭了。乔南期的喜欢,或许同喜欢天边流云、星河苍月一般,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其中的真实。

如今劲头下去,自然不会再来。

至于现在……

赵嵘看了一眼台上的陆星平。

可能是来找陆星平的吧。

他不想同乔南期打照面,隔空对着陆星平挥了挥手,便一路走到在另一处无所事事的刘顺面前。

周遭有些曾经见过他几面的人,似有若无的试探目光总是没有停下。赵嵘自始至终目不斜视,仿佛这些目光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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