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二人独处(2 / 2)
“……还好。”黎诺早觉眩晕,怕支撑不住便没推辞,慢慢坐下。
傅沉欢本想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她披上,又怕这样的举动让她惶恐,只好侧身挡在门口方向,替她稍稍挡些风。
他温声道:“诺诺,我身边有一位医术极高明的大夫,我请他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黎诺仰头仰头看他片刻,又重新将头低下喃喃:“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啊……”
傅沉欢微微笑了一下,“我本就该对你好。”
他的温柔,只让她把头低得更低些。
这举动让傅沉欢察觉到,却又是
另一番心如刀绞——诺诺在他面前,本该什么都不必怕。如今却不敢扑在他怀中撒娇,诉说委屈,只这样惶恐瑟缩。
她的恐惧,几乎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傅沉欢自然想到此前之事。
只一回想,便觉双眼又开始隐隐作痛:“诺诺,对不住,那是在灵山寺外……我不知是你。”
黎诺愣了一愣,他不提这一茬,她都已经忘了。
难道他以为自己不敢与他对视,是在怕他?
“都是我不好。是我愚蠢,不该下那样的命令,以后……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
傅沉欢说的有些磕绊。其实这些年他行事狠辣,言辞愈发锋利外露,从没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时候。
可是这件事,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命令是他下的,吓到诺诺也是他该死,说起来,他自己瞎了眼睛,只能怨自己不争气。
黎诺看他手足无措慌乱,忙道:“我知道了,我又没事。”她还笑了一下。
傅沉欢细细听着,仍轻声道:“诺诺,当时……我没有立刻认出你,对不住。”
他语气实在太恳切爱护,叫人轻而易举听出话中的深深歉疚来。再听下去,黎诺就又要于心不忍了,“没事的,我都把这件事忘了,你不用这么放在心上。我现在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傅沉欢薄唇微颤,一颗心无可奈何的怜惜更深。
诺诺永远都这么包容他。
他心中爱念蔓延又苦涩难忍。
苍天为何偏爱捉弄自己,为何独独钟爱将他捧上云端再摔下地狱,体会拥有失去的悲苦和欢愉,沉沦这样大喜大悲拨弄命运的游戏。
可是,所有痛苦就让他来承受好了,为什么一次两次初初见面,自己都欺负了她?
当年他们初相见时,便是他中了药控制不住自己,唐突轻薄了她。这一次灵山寺外,他差点又铸成终身大错。
甚至她记忆全无却因心善施救于他,他却拧伤了她的手腕。
傅沉欢一颗心又痛又悔,万般难熬,垂眸看黎诺。
她身量娇小,而他却高大许多。这样看去,他能察觉到她柔和的视线正努力仰着头望他。
只是和他的目光方向对上后,她不知怎么,又把眼神移开了。
傅沉欢慢慢在黎诺身前单膝跪地,低声道:“诺诺,若你因那日的事有任何不快活,千万不要闷在心里,想打我骂我都好,我让你出气。只是……你不要怕我。”
黎诺吓了一跳,望着他苍白的脸,忍不住想扶他起来:“我知道了,我没有怪你了。你不要这样跪着,我之前看你、看你腿不方便,这样跪久了会不舒服的。”
傅沉欢怔忡一瞬。
虽然没起身,唇角却一寸一寸浅浅弯起来。
失焦的清澈眼眸柔和,他摇头:“无碍的。”
黎诺在这样的笑容面前,更是无奈。
她心中叹:上天似乎都偏心着自己,夺走了傅沉欢的眼睛。
不然此刻若他还像以往那样目光锐利,怎能看不出她眼底的慌乱心虚?
如果他的眼睛像从前那般,她在他面前,一定演不到这一刻。
想着他的眼睛,黎诺的心又酸了点,声音更柔:“你起来吧,地上这样凉,你刚刚毒发过一次,这样不注意会把身体糟践坏的。我承认,我之前是有些怕你……”
她说的是实话,但接下来说的也是实话,“可是现在真的没有再怕。你这个样子,让人怎么怕啊?”
傅沉欢眉目温软下来,到此刻,他终于露出了一些真正安慰喜悦的样子,和记忆中他原本的模样稍有重叠。
他启唇,声音很轻很慢:“诺诺,我真的很开心。”
喟叹一般说了这句,他薄唇微张着,似乎还有话要说。
而半晌过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和黎诺想象中有很大差别。
她一直以为傅沉欢看见她会震惊,会质问,她招架不住那些,所以失忆作为借口。可是就算失忆了,他还是想要单独与她说些话,黎诺觉得这很正常。
换做是她,也一定会说一些迫不及待要说的、对方忘记了的事。
比如他们的关系,比如他们的过往。
可是傅沉欢什么都没有说。
黎诺能感觉出傅沉欢对她的珍惜,但她理解不了那么深刻。从这个角度看,傅沉欢比伤残失明更加悲哀,可她察觉不到。
此刻,她只是想,也对,傅沉欢并不是个愣头青。他沉稳妥当,并非操之过急的人。换作自己的确会立刻说出很多话,但傅沉欢的性格和自己不同。
想想作为一个失忆之人该说该做的事,黎诺慢慢开口:“我们以前很熟悉,是不是?”
傅沉欢温柔低笑:“是啊。”
“那我是谁?家住在哪里?你怎么……都没有与我说呀?”
“诺诺,以前的事情……我都会慢慢告诉你的。你现在只要知道,我绝不会伤害你丝毫。”傅沉欢望向她的方向,虽然凤眸一片空茫,但依旧柔和的宛如星河流转。
“至于过往的事,不急于今晚,不急于一时。”
心中千万般考量,都绕不开最本质的一点——她的过去,不仅仅只有与他的点滴,还有很多的事情。她是否能承受得了?她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
他可以忍。即便,早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想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用嵌入骨血的力道抱紧她,深吻她,永远都不放手。
可面对已经忘记一切、犹如一张白纸的她,终究还是怜爱与疼惜占尽上风。
黎诺正要再说什么,霍云朗进来了。
他拿着灵玉膏,一进门便看到他们二人的姿势——一个坐着,一个单膝跪在一旁。
霍云朗微一挑眉,虽然被冲击了下,但好歹是傅沉欢□□出来的人,下一瞬便稳住表情,一脸淡然将药膏放在傅沉欢手边的小几上,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傅沉欢没什么反应,他这番模样被下
属看见,也没让他觉得有什么,只是慢慢伸手取过药膏。
他纤长的睫羽微垂,犹豫一瞬,终是压下心中冲动,将药膏递出去:“诺诺你……你自己把药涂上,好么?”
黎诺点点头接过。
她顶着傅沉欢的目光涂了药,那视线并不灼热,却像温暖的洋流包裹着她。
而她就像怀揣着凶器的歹徒,在这样的温柔面前,即便仅仅拿出刀来什么都不做,也觉得无地自容。
室内一时安静,倒显出外边的一阵轻微争论声,好像是雪溪的声音。
黎诺没有内力,这样远的距离,她听不见外边说了什么,但显然傅沉欢听得清楚。
他缓缓站起身来,流露出两分阴沉。
现在黎诺完全猜不准傅沉欢心思,只看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紧张,放下药膏跟着站起来。
“诺诺,你在此间等我一下。”傅沉欢垂眸,声线依旧温柔。
黎诺手一动,本想去抓傅沉欢衣袖,刚刚动一下又觉得此刻的自己不该有这么亲密的动作。
她只好直直站着:“你、你要干什么?”
傅沉欢察觉到黎诺紧张。
想想她也许在担忧什么,他的心仿佛在火海里灼烧,这么多年的杀伐浸润让他差点压不住骨子里的血腥。
傅沉欢不动声色平复杀气,纵使再嫉恨,诺诺是无辜的,他绝不能表现出那残忍的一面,她会厌,更会怕。
想着,傅沉欢不由自主语气更柔:“不怕,我很快回来。”说完,他微笑了下,转身欲向外走。
“哎,等——”黎诺一急。
他要杀雪溪?
或将他下狱?
万一此刻与北漠战火重燃那剧情不就……
刹那间,黎诺脑中一下挤满了千头万绪,只仓促了发出了一点声音,这个不堪重负的身体便彻底没了力气。
黎诺头一沉,旋即软软倒在傅沉欢后背上,慢慢下滑。
“诺诺——”
傅沉欢陡然回身将黎诺柔软的身体紧紧揽住,他看不见,只知怀中的人了无生气,昏厥的身体又轻又软,有种永远不会醒来的错觉。
他方才有点点欢喜的那颗心,再次坠落无边冰冷的深渊中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