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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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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平分。

胜负参半。

“朕。”皇帝终于开口。

李景焕一瞬捏紧掌心,紧紧看向丹墀上的父皇。

卫觎眼皮都没抬。

就在这时,黄门侍郎忽在殿外声音不稳地启禀:“陛下,顾明公……顾沅公服求见陛下!”

皇帝要说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眼前旒珠猛晃,对于这位十余年前立誓不再入京的前任太傅的到来,惊喜交加:“宣!”

卫觎眉宇轻沉,想回头又忍住,闭目轻轻一叹。

只见年逾古稀的顾沅身着一品大料官服脱履入殿,两列臣僚纷纷揖首。

顾沅目不旁视,沉着面向上首,不卑不亢道:“草野遗民,对庙朝沸议,恳请妄言一二。”

他上朝不拜君,皇帝却不以为忤,对顾老格外恩厚,“顾公请讲。”

——“小娘子,顾公入朝了!”

杜掌柜派人回东堂禀报,簪缨听见后,愣了片刻,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便好,顾公一定会帮着小舅舅说话的。”

回话者却犹疑摇头,“罢朝后消息传出来,顾氏家主……与二千太学士一样,激烈反对北伐,当堂数落大司马……不顾民情,冒进餮功。”

簪缨怔忪无言。

她想不明白,不是说顾卫两氏是世交吗,上回小舅舅带她上门拜访,顾老先生态度和善,视之俨然如子侄,为何要当廷与小舅舅针锋相对。

难道,北伐当真不成?

簪缨随即摇头屏弃此念,她对卫觎的信任根深蒂固,他既说行,她便信他。她想起的是另一桩事:据她此前听闻,顾氏与卫娘娘的仙逝有莫大关连,由此怨恨皇室,举族迁徙。今日顾老先生破例入宫,固然因为北伐事关重大,可她依旧不知顾老先生与皇室的旧怨是什么。

她始终不知,卫娘娘究竟为何而死……

簪缨曾问过杜掌柜,杜掌柜旁的都与她知无不言,唯独这件事,含含糊糊,说是皇家秘辛,不宜多说。

她也是在宫里住过的,见杜伯伯不好启齿,怕触到小舅舅什么忌讳,往常便都不问。

可今日想起这一桩,簪缨细细地推算回溯,心绪忽然有些沉坠。有个模糊的抓不住的念头在她心里浮沉起落,让她觉得有些……怕。

后半晌,簪缨去了趟郗太妃的院子。

本以为郗娘娘久居宫闱,必能给她答案,谁知郗太妃听说她要问先皇后的死因,捂着额头喃喃,“老了,记心不中用,许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簪缨侍奉老人家这么久,怎会分不出来她何时是真糊涂,何时是装糊涂,蹲在太妃膝前,认认真真问:“娘娘,您不愿告诉我,是不是怕我知道什么?”

郗太妃看着这个眼神清澈执拗的小女娘,忽在心中想:这孩子若能一辈子单纯无虑地生活下去,就像卫氏期盼的那样,该是多好。

于是她含笑摇头:“先皇后是病逝,哪里有什么愿说不愿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阿缨不必多想。”

簪缨静静对上郗太妃慈蔼的目光,好半晌才点个头,从正房退出来。

当日,江左第一士族顾氏家主入宫反对北伐,大司马依旧坚持,直至下朝犹未有定论。皇帝留顾老留宿宫省,顾老出乎意料地答应下来。

当夜,卫觎不曾回新蕤园,陪顾沅宿在台城中。

簪缨这一夜睡得不踏实,翌日一早,她又听说檀舅父这就要回吴地去。

这件事此前全无一个征兆,她心中不舍,挽留两回,最后惹得檀棣捂上眼睛不看她,说有要事定得回去处理,捂着眼睛出的府门,捂着眼睛上的马车。

簪缨鼻头也酸酸的,只好送檀棣与檀依至秦淮河渡船前。

弃车登船前,檀依的背影顿了一下,转回簪缨身边。寻常的白玉襕袍穿在他身上,有种温润合衬的韵味,即将成年的少年郎目光轻柔地凝视簪缨,低低道:

“我可能会日日想你,阿缨,你会不会想我?”

簪缨的满腹离愁被这一句冲散,避开那双泛着琥珀光泽的瞳孔,委婉道,“……你照顾好舅舅和自己,不要想我了。”

“弄啥嘞,又不是生离死别。”檀棣登上甲板回头白眼冲天,“孩儿,赶嫩点儿!”

檀依轻轻笑了,拍了下在旁龇牙咧嘴发酸的弟弟肩头。

上船前,他还是留下一句话,“我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要想的,对不住。”

簪缨不知该回应什么,看着帆船顺流行远。

待看不见帆影,簪缨向北边宫城的方向眺了一眼,粼粼淮水映入少女的秋水翦瞳,看不出深浅。

她借口想独自看一看风景,遣回了跟着的人,只留春堇、檀顺与几名扈卫,其后却是乘车去了长公主府邸。

她此前没下拜帖,是以长公主府的门房听闻成忠公小娘子来访,

很是措手不及。

簪缨立在高巍奢丽的公主府门阀下,说道:“原是小女子来得唐突,请禀告长公主殿下,簪缨有一桩显阳宫旧事想请教殿下,求见殿下一面。”

门房进去禀告,不一时,比簪缨想象的顺利,李蕴身边的大宫女亲自出来迎她进去。

至府内前厅,簪缨脱履入室,茶刚奉上,长公主便着一身光明朱砂宫锦裁制的繁丽曲裾,妆容妩媚,款款行来。

一见到这个比上次见面又漂亮几分的小女娘,李蕴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轻瞟淡扫她好几眼。

而后轻哟一声,嗓音含着浓浓的甜腻:“朝上这几日嘴仗打得热闹,小娘子收留大司马住在家里,这时候却来见本宫,不大合适吧?”

“簪缨失礼前来,请殿下恕罪。”

簪缨有些不适应长公主肆无忌惮看她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水亮的眸子直视长公主,开山见山:“上回见殿下,听您对大司马说,‘你倒还肯护着她’。簪缨不才,敢问殿下这话与否与卫娘娘……仙逝的原因有关,请殿下据实相告。”

“你胆量不小,口气也不小。”李蕴仿若冷笑了一声。

这位年过四旬风韵犹存的贵人扭着纤细腰条,坐在集齐百花百羽特制的宣软席垫上,“原来你连这个都不知,看来,他将你保护得很好啊。”

簪缨闻言,手心浸出了一层汗。

李蕴看着还愣愣站在那里的人,忽似想起一件趣事,掩唇笑了一声,“你信不信,若小十六知道你在我这儿,肯定架都顾不上和那帮老头子吵,就要赶过来把你带走。”

“殿下……”

李蕴伸出一根涂着水红蔻丹的食指,隔空媚然向下一点,便似封住了小女娘的唇。

“来,坐下。趁他没得着信,本宫给你讲讲,当年皇后卫婉,是怎么因你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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