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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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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一振袖,悠然转过了身,朝中央大帐后方的一个营帐走去。

“咳咳,咳咳咳……”

他还没进去,就在帐子外听到男子隐忍压抑的轻咳声,断断续续。

顾非池不由蹙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内点着一盏油灯,一阵夜风随着门帘的掀起吹入帐内,油灯的火苗好一阵摇曳,里面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

谢无端就坐在茶几旁,垂首以帕掩唇咳嗽不已,连气息都有些急促。

他已经换下了原本身上那件竹青直裰,改穿了一袭霜白色道袍,领口隐约露出凸起的锁骨,苍白的皮肤下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衬得他的身形格外清瘦单薄。

比起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谢无端更瘦了。

须臾,谢无端止住了咳,只是气息仍有几分微喘,再抬眼时,眸中因为咳嗽而浮起一层淡淡的水汽,形容间更是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如今的谢无端身子大不如前,虽日常起居不是问题,却比寻常人更体弱,不能劳累,不能吹风,不能受凉,不能吃寒凉的食物,不能再动武……

之前这一路的策马急奔引承恩公去找大皇子,后又要在暗中护着大皇子不被乱箭射杀,确保他“活着”到营地。谢无端一直是在强撑着,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顾非池在谢无端的旁边坐下,亲自给他斟了杯温茶,递到他手中。

谢无端慢慢地喝了两口温茶,才道:“我没事,别担心。”

“我的身体,我知道。”

温润的嗓音因为咳嗽而略有几分沙哑,虚浮无力。

他的眼眸沉静而坚韧,似在告诉顾非池,他不会倒下的,在他为谢家满门洗雪沉冤以前,他是不会倒下的。

勾结北狄,叛国,屠杀……该是谁,就是谁。

这些罪名,谢家不背。

顾非池拿了个茶杯,也给自己斟了茶。

哗哗的斟水声中,清新的茶香弥漫开来,他淡淡道:“表哥,你留下来,主持幽州大局吧。”

尚古城民乱刚平,流匪已剿,但幽州从上郭郡到樊阳城再到尚古城,乱了近半年,早就千疮百孔,不仅仅是民乱和流匪的问题了……

半个幽州百废待兴,这时候,但凡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再激起民乱,生出第一个“白巾军”,幽州怕是真要彻底翻天了。

这些不仅是顾非池知道,谢无端同样清楚得很,他到幽州比顾非池更久,所见所闻所感也更深切。

幽州百姓太苦,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从幽州逃难往京城的这

一地更是饿殍遍野。()

想要重兴幽州,可不是一句“剿匪平叛”、“抚恤赈灾”那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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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人在这里碍事了。”顾非池又把那支银色的千里眼放在了茶几上,交还给谢无端,眸光璀璨。

他早料到,皇帝会把幽州给大皇子。

更料到,幽州要是落在大皇子的手里,就完了!

顾非池眯了眯眼,望向了挂在前方的那幅羊皮舆图。

这是大景的舆图,描绘了大景十三州。这片万里江山,是当年合顾家、谢家以及华阳大长公主府三家之力,花费了一十年,反复修改,增添细节,才有了这幅最完善、最详细的舆图。

这舆图在整个大景不超过一个手掌,其中一幅就在宫里。

幽州北连北境,西接并州,南面又临冀州与京城,是大景一道重要的关卡。

得幽州就等于是将一把刀架在了京城头上。

幽州,他要了!

顾非池蓦地起了身,走向前方的舆图,信手自茶几上的小匣子中取出一枚红色的小旗子,将它插在了舆图的“幽州”上,笑容恣意而嚣张。

似看出了他的心思,谢无端用轻缓却笃定的口吻道:“幽州可以拿下了。”

既然到手,皇帝就别想让他们再归还。

他又垂首低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咳得有些潮红,视线无比的灼热明亮。

“这里有我。”

四个字轻轻淡淡,却又令人不由信服。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很多事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淡淡的一个眼神,浅浅的一个微笑,彼此就能了然于心,目光交集之间,流淌着一股无言的默契,这是一种生死莫逆之交才有的信任,是彼此可以把后背交托给对方的信任。

谢无端捏着茶杯,以茶代酒敬了顾非池一杯,微微笑了笑,好似清风拂过湖面,云雾立散。

顾非池动作潇洒地回敬了谢无端一杯茶:“幽州就交给表哥了。”

有谢无端在,何愁幽州不定。

幽州也唯有交到谢无端手里,顾非池才能放心。

这时,谢无端也起了身,优雅地从小匣子中取出一枚白色的小旗子,将之插在了舆图的“并州”上。

他又退了一步,低低道:“下一步,就该是并州了。”

只要再拿下并州,他们就可以将北境、西北、幽州与并州连成一片,进可攻,退可守。

顾非池低低一笑,又取了枚小旗子拈在修长的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茶几上的油灯发出细微的噼叭之声,灯火轻轻摇曳,插着两面小旗子的舆图上光影交错。

一盏茶后,顾非池就离开了谢无端的营帐。

夜色更深更沉,营地内一片死寂,营地外早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似乎之前的那场骚乱不曾发生过。

周围不闻半点嬉笑声,只有谢无端抑制不住的轻咳声,断断续续。

“墨珏。”顾非池轻唤了一声,

() 下一刻,右手边的一棵树木上一阵细微的摇曳,就有一个一十出头身穿青衣的小将自树上一跃而下。

他拍了拍手,拍去掌心的碎末,这才笑嘻嘻地对着顾非池抱拳道:“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娃娃脸的青年一脸期待地看着顾非池,将那满心满眼的跃跃欲试直接写在了脸上,身上还带着些椒盐花生的香味。

“你明天一早先行一步回京城,禀报皇上……”顾非池下巴微抬,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就说,我七日后,就会抵京。”

“皇上不是说会亲自来迎吗?”顾非池唇边浮起一抹兴味的笑容,语速缓慢。

“是,世子爷。”墨珏兴奋地应道。

上回边昀去京城看了一出好戏,这回总算是轮到他了。

“末将保证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膛,将掌心的油渍不一小心沾染在了衣襟上。

“去吧!”顾非池挥了挥手,继续往中央营帐的方向走去。

当夜,墨珏就骑上一匹骏马,连夜出发了,快马加鞭。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在这空荡荡的荒原上回荡不去。

从幽州尚古城到京城,不过千余里路,顾家的天府军全员皆是精锐骑兵,擅奔袭,日夜行军也只需要五天左右而已。

墨珏赶到京城后,即刻进宫面圣传话。皇帝此前曾亲口说过,会出城去迎接顾非池凯旋而归,天子金口玉言,这会儿他也不能失言。

皇帝便下了诏书,公告天下,卫国公世子不日将凯旋返京,自己将亲携众臣亲往五里亭相迎。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们也都翘首期盼了起来,纷纷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一时间,整城上下几乎都在说幽州与卫国公世子的事。

就连萧燕飞也使人去打听了一番。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世子爷三天后就能到京城了!”

知秋自有她的消息渠道,没一个时辰,就欢欢喜喜地回来禀道。

“真的?!”萧燕飞眼睛一亮,放下了手里刚编了一半的络子,小脸上神采焕发。

“肯定没错,奴婢去国公府打听过了。”知秋笑眯眯地答道,“皇上还下了诏书,当天除了文武百官外,百姓也可同往,里长可一里择一人,一同出城去迎世子爷。”

萧燕飞心下了然,轻轻击掌,低叹道:“这做秀做得真好看啊!”

皇帝这是在对着天下人表示,他对顾非池君恩深重,并无卸磨杀驴之意。

这也就是面子工程罢了,看似荣宠,实际上,毫无一点切实的好处。

“做秀?”一旁侍候茶水的海棠不解地嘀咕了一句。

萧燕飞又把那编了一半的络子拿了起来,抚着她才编了一半的猫,戏谑道:“是啊,皇上这是当自己在登台唱戏呢。”

海棠把茶水放下了,问道:“姑娘,那您要不要去迎世子爷呢?”

“当然啊!”

萧燕飞不止自己要去,还写了两张帖子,约了宁舒和顾悦一块去。

然后,又让人去盈福居,在那里定了间视野最好的雅座。

当天一大早,萧燕飞就带上知秋出了门。

盈福居位于北城门附近的北大街上,正好在街道的中段,从盈福居的位置恰好可以望见城门口,视野最好。

今天的北大街格外热闹,不少人都打算来看热闹,连着附近的店铺都因此受利,客人络绎不绝,掌柜、伙计们笑得合不拢嘴,整条街都有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萧燕飞在盈福居的大门口下了马车,正要在小一的引领下进酒楼,就听到后方有个耳熟的女音唤道:“丫头。”

萧燕飞寻声望去,就见后方一袭玄色胡服的华阳大长公主骑在一匹矫健的黑马上含笑望着她。

“夫人。”萧燕飞笑呵呵地唤道,笑靥如花。

“看热闹?”华阳挑眉。

对对对。萧燕飞点头如捣蒜,尤其乖巧。

华阳似笑非笑地勾唇:“这热闹得出城看才行。”

“丫头,要不要一起去?”

华阳抬眼望着城外的方向,语气与神情都带着点意味深长,苍老却锐利的眼眸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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