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可真说是报复,又感觉刚刚坐在巨剑上,背靠在她怀里,被她一条温热柔软的手臂紧紧揽着,陆炽邑又浑身别扭。
莫不是她身上也有什么毒,毒得他浑身发痒,脖颈生烫吧!
陆炽邑却不知道在距离三百丈之外的树丛中,羡泽的身影并未走远。她当然不是放心不下他,只是如果陆炽邑是因为觉得被她骂了是入魔,从而不断纠缠,她总要解决这件事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羡泽既然能嘴臭到让陆炽邑自闭入魔,当然也能当情感顾问,灵魂导师。
陆炽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香糕砖都给他的脸上硌出印子。他平时风风火火的,好少有这样四周都安静的时刻,甚至都有点委屈了,心里把羡泽骂了十几遍。
忽然听到一声幽远的叹息,在他头脑中响起。
那一直以来的心魔,似乎再次开口,这次仍然是羡泽那般婉转轻柔的音色,却不再是笑里藏刀的骂人,而是无奈又和解般的轻叹。
“唯恐入魔,是自认格格不入,亦是仍觉无家可归?”
他一愣。
那声音又幽幽道:“你还不懂得此时此刻的珍贵难得?晨暮阴晴无定色,千秋难遇此时乡……”
这诗句念得柔稳,他也是第一次有时间如此安静的看着明心宗。
陆炽邑的角度,能看到群山脚下飘摇的灰蓝色云雾,看到峰顶上时隐时现的几点灯火,食堂内似乎已经有了晨起的厨工,烟火飘摇,杂声渐起。
明心宗总有凡间气味,钟霄总说要开仙门中最好的食堂,她虽登半仙境界,仍然充满对尘世的挂念,这是与虺青涧的死态全然不同的风景。
“过往不嫌佳友在,茫茫人世莫虚行。”
“你若不敞开心扉,笃信自我,在如此安定信赖之地,心中亦是充满疑惑,入魔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那声音如烟云般渐渐飘远,陆炽邑不知是自己心头豁然,还是真的压制住了魔心,竟觉得有些眼中发酸。
敞开心扉,笃信自我。
好像真是有个人在他身后注视他,看穿了他虚张声势背后的不
安。
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心性能想通的事……
他的入魔,他的道心,仿佛都与羡泽深深相关。
陆炽邑终于感觉到气息松动,准备用指尖驱使傀儡来相救。一双洁净无尘的云头软履,落在了他面前,陆炽邑艰难转了转眼睛,就瞧见了熟悉的旧褶云裳衣摆。
钟以岫从翩霜峰出来,就瞧见各个峰脉上的护卫傀儡,因傀主陷入危险,倾巢出动,似乎要奔赴傀主所在。他见那阵仗不妙,便挥手拦住了众多傀儡,自己先行一步前来找陆炽邑,结果就看到了他软成一团躺在食堂门口。
钟以岫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手指戳在他头顶:“呀,被毒倒了?眉毛头发也让人给铰了。甚好甚好,对你动手的弟子,真是血性。”
钟以岫说着,从袖中慢吞吞掏出了窄镜:“倒是可以在墨经坛里说一声,让大家都来食堂看看笑话。”
陆炽邑眼神仿佛能把师尊给嚼了。
钟以岫不过是吓唬吓唬他,拢着袖子笑道:“我在冰池中躺了数日,出来就遇见妙事。这毒虽然烈性,但应该不至于毒倒你。是因为近些日子,你炼化龙骨傀儡,耗费了太多修为?”
陆炽邑憋屈,转过眼珠不理他。
钟以岫轻飘飘的在他眉心一点,如霜花飘落融化在额头,陆炽邑渐渐眨开眼睛,嘴唇翕动,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的抓着自己狗啃头发:“啊啊啊我要杀了她!”
钟以岫撑膝起身,他也知道陆炽邑不过随口说说:“怕是要杀人不成反被杀。”
陆炽邑头发不成样子,他所在的脉峰没有长老弟子,纯属孤家寡人,便飞身去找匣翡,让她手底下弟子帮忙修整头发。
他御剑途中,发现钟以岫也跟朵云似的,飘飘摇摇跟在后头,似乎很想看热闹。
到了匣翡所居的翠燃峰上,大部分弟子都在闭关或歇息,只有主殿有几盏灯火,陆炽邑闯进去,结果殿中不止是匣翡一人,棋桌前还有披着月色宽袍的钟霄。
陆炽邑没想到最怕的人也在,呆住:“……宗主。”
钟霄捏着棋子,看了他一眼便转回头去,落子对匣翡道:“他总是这样踹门而入?”
匣翡独眼闭上,扶额头疼:“各大脉主的门,哪个没被他踹过。他哪里知道礼貌二字如何写!闯进来了也不跟我这个屋主打招呼,只知道叫‘宗主’。”
陆炽邑想要退步出去,钟以岫就已经踱步入门,道:“他欺负那筑基弟子,今日便吃了亏,让人毒倒之后剪掉了头发眉毛。”
钟霄笑道:“我以为是他自己炼偶,把眉毛头发烧着了。”
钟霄年少时还是很爱笑的,但撑起明心宗的这些年似乎吃了太多苦,她的笑容总是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深思不动的严肃。
但她内里并没有那么死气沉沉,吃了匣翡两枚黑子后,道:“你若是再不专心授课,去骚扰那女弟子,下次便是我将你击倒,剃的一根头发也不留。”
钟以岫扶袖看着棋盘,过
了半晌,忽然听陆炽邑自暴自弃般道:“……我觉得我快要入魔了。”
执子的两个女人动作都停住了。
匣翡皱眉道:“我看不出来。跟你上次说的幻听有关?”
钟霄落子之后,朝他伸出手来,陆炽邑面上有些惧色,似乎怕自己真的被坐实,但仍然是将手腕递上去。
钟霄垂眸以灵力探查,半晌道:“没有。你为何认为自己要入魔?与最近炼化龙骨傀儡有关?”
陆炽邑别扭的抓了抓头发,道:“我一见那个寡妇,我就心烦意乱。她那眼神就跟骂我似的,然后我就能听到她的声音,像是在我脑袋里跟我说话。”
这倒没什么,匣翡上次也听他说过。
陆炽邑又气馁道:“看她生气,我就高兴,她跟别人都不生气的,都永远笑脸相迎,就对我冷眼冷脸的。你没瞧过,她笑起来好看是好看,可太假了。可她生气的时候,特神气,感觉天都能让她抓下来咬一口。”
钟霄和匣翡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完蛋,这小子真开窍了?”
但钟以岫却思忖道:“莫不是你对她有仇,心里就觉得她也恨你。你仇视她,自然她越生气你越高兴了。”
……得了,这年纪更大的还没开窍呢。
陆炽邑却摇头:“但是吧,今日又不一样。我好像又听见她跟我说话了,说的话云里雾里的我听不太明白,但心里感觉却……怪怪的,感觉很平静,感觉生活很美好。”
他自顾自的说着话,钟霄跟匣翡眼神交流,匣翡完全理解:这绝对是那个啊,那个,就那个!
钟以岫却背着手,一顿分析:“那会不会是她给你施展了什么幻术,让你心境变化?只不过你的灵海真气并未受太多影响,对方应该没有害你的意思。你这个现象,很值得研究。”
大哥,你这辈子说过话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两只手,就别研究别人的感情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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