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屏风那头,传来椅子拖地的声音,羡泽脑袋从屏风后头露出来,实在受不了,怒道:“切磋,切磋,还切你大爷的切磋!我都快累死了,就想洗个澡,你还想让我跟你切磋?!你怎么不把我打一顿呢?”
怪不得江连星你在原著中孤独终老呢!
江连星后知后觉的面露窘迫之色,摆手道:“我、徒儿不是这个意思!您、您快沐浴歇下吧。”
他连忙推门离开,甚至都忘了跟她行礼告别。不过羡泽的一点神识也能感觉到,江连星并没有走,而是抱着剑站在院内,似乎心神不宁守着她。
她浸入浴桶中,长叹一口气。
羡泽心里其实也明白,江连星还是不安,还是怕她抛弃他,所以在没话找话,说要“切磋”之类的。
她要是命令他不许走,他应该也不会离开……吧……
算了。过一天是一天。
明心宗所在的南方温暖多风,她沐浴后,推开了窗户梳发,就瞧见夜晚花苞静开的树丛旁,江连星抱着剑闭目养神。
好像就他跑出去这几天,如同趁着夜色抽芽的小树一样,眉眼间有长大的痕迹,个头似乎也在一日一变了。
江连星其实能察觉到师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这目光是探究,还是温情。远远地,他能嗅到她沐发的花香与水汽,还有将湿发梳开时沙沙的声响。
灵海中跌宕激荡的魔核,似乎也在夜风中渐渐安定下来。
羡泽轻声道:“明日早课前,你叫我一同练剑吧。”
江连星睁开眼看向她,有些惊喜道:“……好!”
羡泽梳完头发正要合窗时,听到了江连星的声音:“请您以后多对我多表露些……情绪吧。就像刚刚我说切磋时,您生气了,我觉得很高兴。”
她没有打开窗子看他,只是停住了关窗的手,雕花窗扇之间有一掌宽的缝隙,恰好够遮挡二人的视线,他的话语飘进窗缝:“那样的您,很真切,很亲近。”
少年人的嗓音,轻且略沙哑,像绉纱的薄帘拂过窗台:“您早点歇下吧。不必担心,我在这里不会有别人来找您的。”
“我也不会让师母孤零零一个人。”
“晚安。”
() ……
说好一同练剑之后,羡泽大早就醒来了,她觉得天色不过蒙蒙亮,刚挪动就听到了江连星的敲门声。
他端了水和一些素简的早点来,显然是起的比她早多了:“您练剑前先吃些饭食吧。”
这一日是休沐,他们练剑之后不必赶早课。趁着她洗漱完用饭的时候,江连星洗了巾子,将屋子内外摆着的跟杂货铺似的物件,都擦得铮亮。
确实是她最近从宝囊中“抽卡”抽的太多了,她自己的芥子空间有限,只能全堆在屋里屋外,院子的台阶上、窗沿与石凳上都摆满了,好似杂货市场。
“说起来,要不要在墨经坛摆个摊?”
江连星转过脸,他知道墨经坛,但几乎不怎么用:“摆摊?师母是想赚些灵石吗?啊这种事我去做就好,您——”
羡泽:“只是想清一下库存。你觉得在闲丰集分坛怎么样?我最近一直在刷墨经坛。”
她前两天心烦意乱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江连星泪水涌下来时,紧紧抓着她裙摆的手指。
翻来覆去彻底失眠后,干脆掏出窄镜刷墨经坛。
羡泽先是加入了“筑基境分坛”。
那几乎是墨经坛最大的分坛,毕竟炼气期很多还不能用墨经坛,而天下卡在筑基境的散修或弟子,不知何其多。
但其中除了易物、晒宝和经验分享以外,最多的就是求道侣的……
半夜打开,一不小心就会跟一些筑基男修舔唇抚须的大脸面对面,亦或是有些自吹自擂双修技术的“文学描述”,让人恨不得抠了眼睛。几乎每一条,下面都有人在骂“滚去仙侠情缘分坛!”
算了算了,他们不滚她先滚,羡泽老老实实滚回明心宗分坛老家。
明心宗的摆摊文帖也尤为火爆,最热门的并非是什么卖符文灵药的,而是有个“师姐特产铺”,一位巴蜀出身的师姐,正在卖自制灯丝牛肉、辣椒酱和刀切酱肉包,夜间可用纸鹤木鸽送去各峰,只加收十枚下品灵石。
羡泽越看越有些坐不住,看着满屋子里的杂货。
要不她也在墨经坛里摆个摊?
不过她的杂物不像是宗门内其他弟子会买的东西。她想了想,便找到了闲丰集的分坛。
那里就热闹极了,闲丰集分坛内有许多准备摆摊的店家提前进行预售,也有摊位之间的交易,还有人在搜寻货物或转卖二手。这里就从仙魔之物,修炼宝典,到凡夫俗子的杂货,应有尽有。
羡泽看着上头申请摆摊或转卖货物的文帖,决定在闲丰集,处理一下她满屋子的杂货旧物。
这会儿给江连星看了看闲丰集的分坛,他立刻道:“要还是我来回复他们的问题,计算价钱,您还是要更专心修炼,不能把精力都放在这方面。”
羡泽思索了一下,开店确实也需要客服:“可以,到时候你也帮我回复一下想要订货的客人。”
二人饭后,去往了江连星之前练剑的明坡,蒲苇依旧,院落无人。
江连星先将水壶席垫茶点摆在回廊下——而且是一人份的,明显是要她累了之后休息用的。()
羡泽有些无语,将艮山巨剑立起来,对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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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山巨剑比之前有更多的伤痕,本就没怎么开刃的边角多了几处磕伤,剑柄上栓了环带。并不是红娟紫缨,而是一条花色偏黯的旧布,看起来像是她床帘下头的布头。
江连星回到蒲苇丛边,他抽出了一把平平无奇的直剑,剑柄甚至连个剑穗也没有,人利索、剑简单。
但他那张嘴属实是有点碎,他正在那儿娓娓讲说如何点到为止——
羡泽从芥子中拿出一只掌心包了蜡的手套,然后一只手握着剑柄,一只手捏住没磨的剑刃,将整个艮山巨剑,像是砍头的铡刀般横过来,而后脚下猛地一蹬,朝他跃来!
她身形实在是太快,江连星惊出背后冷汗,朝后疾退,勉强躲开!而他身边的蒲苇就没有那么好的命,如同割了茬的麦子般齐刷刷的断开,上头的蒲苇丝朝风里散去。
蒲苇如此柔韧,让她如此利落割开,足以见得剑风之锐利。
怎可能……师母如今的水平,和几个月前师父去世时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江连星震慑在原地,抬起剑来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变招了。令他惊骇的举动还在后头——
羡泽快步追来,逼近他时,忽然抓着剑柄的手一推,另一只手抓住剑柄上紧缠的布绳,将那把跟她差不多高的巨剑,如同镰刀流星锤似的甩了出去!
这用的既是巧劲,也有她磅礴的灵力在,江连星如何敢直接以剑抵挡,他疾退飞身,空中捏了个诀。这诀却不是回击,而是迟滞诀,空中像是多了块凝胶般,那巨剑粘在半空中了。
羡泽也没想到,之前对上淫修,江连星捏诀之后灵海空空,此刻捏诀却像是随手拈花般随意。
不是说他少年时愚钝吗?怎么也瞧着颇为灵巧悠然。比原书中少了几分愤恨怨恼,多了些游刃有余。
羡泽本以为江连星捏诀是为了反击,另一只手早在背后探入芥子,准备抽出他师父的霁威剑来抵御,却没想到江连星似乎只是怕她挥舞巨剑收不住劲,伤到她自己才用了迟滞诀。
羡泽拧眉恼火。
江连星后退,落在被她割断的蒲苇地中,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她忽然将剑柄猛地往回抽,剑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又宽又长好似个斜坡,她一只脚踏在上头,怒极反笑:“江连星,你在做甚么?是与我练剑,还是要给我讲课?!”
江连星一愣。
羡泽周身,忽然爆发出似雾似霰的一蓬水雾,那水雾像是蒲公英的绒毛般包裹住了她,水汽弥漫,甚至有些蒲苇因露珠而弯了腰。
她身形忽然从水雾的茧中破出,双手握住剑柄,如同劈山般朝他头顶掼来。
江连星毕竟不是一般人,他立刻察觉到自己脚下的泥土滋滋冒出水来,如同泥沼般要拖住他脚步,而且他左右两侧,都有水箭在蒲苇从中低空穿梭——
() 她对于水的控制广博而精妙。仿佛这周围有水气之处,都是她的灵识范围。
一般人不敢有她这种自信,江连星前世就曾觉得师母或许曾是个张狂之人,这一世,她跃起身姿后的金色晨光,灵力压弯的蒲苇丛中,真显出几分峥嵘辉煌。
江连星灵力流转,左手捏诀,右手挥剑,他曾与北邙蛮刀一派交手过,会将灵力化作一层卸力的油皮覆盖在身上,借力打力,对付师母此刻的狂招很有用。
就在他的窄剑与艮山巨剑碰上的瞬间,羡泽的力量震的他手腕发麻,但力道也滑开偏了准头,正要往侧下飞去——
接下来他只要躲开侧面的水箭。
师母忽然松开一只拽着剑柄的手,抓住了他发髻,用力拽住他的脑袋!
连她的巴掌都没挨过的江连星呆住,吃痛的正要转腕挣扎。
羡泽膝盖用力顶在巨剑如同铁坫般的剑面上,强行止住巨剑滑开的趋势。
江连星心惊肉跳,立刻要压住她手臂拧身躲让。
下一秒,水箭如针扎刺入他膝腿,击中他犊鼻、丰隆二穴,他膝头一弯,避无可避,被师母强拽着头发脑袋,脖颈压在了“铡刀”之下!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蒲苇丛中,巨剑沉甸甸压在他脖颈上。
剑刃距离他皮肤不过半寸。
江连星面上表情凝固,他瞳孔放大看着羡泽。
江连星前世入魔,都没见打架的时候刀偏了,就拽着别人头发,将人脑袋按到刀底下的。
羡泽额上沁出汗来,低头俯看他。
她今日发髻上只绑了蓝色的缎带,湿成细缕的几丝鬓发垂落,羡泽手臂都是施力过度的颤抖,但她还是将艮山巨剑往下压了两分,压的他呼吸困难,才冷冷笑起来:“好好好,日后他人发现你入魔,追杀你时,你也这样分心?”
刚刚他们是在蒲苇丛边缘,白絮蒲丝只到腰间,但如今追打至深处,那蒲苇比他二人还要高上半分。
蒲苇照不亮的暗处是蓝紫色,这四周团住了他,如同随风摇摆的软墙。江连星仰面狼狈倒在地上,羡泽就跟天似的,垂鬓凝眉盯着他,目光好似浸透冷水的棉被,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江连星心头羞愧复杂,却又觉得被她这样盯看着、引导着,就跟踩高跷晃荡时有手在下头远远托着,他有种老大年纪当孩子似的……难堪的安心。
“你觉得,我就不会将剑压下去?”她眸子里点点星光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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