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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那件草屋似乎还是从前模样,但如今再看去时,却不如从前沉重。仿佛卸下许多。
“陆曈,”身侧传来裴云暎的声音,他道:“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什么事?”
默了须臾,他道:“我在山上看到莫如芸的墓碑,她是何时过世的?”
落梅峰上荒草地里,十七处坟冢触目惊心,她在墓碑上刻上“恩师”二字,可她分明是莫如芸试药的工具。
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陆曈心中一动,抬眼看向身边人。
他垂着眼,眼睛里映着苏南恍惚的夜色,语气很柔和,问题却很尖锐。
“两年前。”陆曈回答。
“所以,你是在她过世后下的山?”
“是。”
他略微点头:“原来如此。”没再问了。
像是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风静静吹着,陆曈看着远处,夜色里,落梅峰只有一重重高大虚影,像层驱散不了的阴霾罩在苏南上空。
旧时之物,总被她强行遗忘,然而今夜不同,或许是他垂下的眼神太温柔,又或许是披在肩上的这件大氅格外温暖,她没有受到风雪的寒气,于是释然,于是平静。
“你从前曾问过我,杀柯承兴的时候是否有惧。”陆曈忽然开口。
裴云暎一怔。
那是更早的从前,他已知道她复仇的秘密,随口而出的试探,被她滴水不漏的避开。
“没有。”
迟来许久的答案却令他倏尔皱起眉,裴云暎看向她:“陆曈……”
她抬眼,看向落梅峰渺远的深处。
“其实,我杀的第一个人,不是柯承兴。”
第二百四十章 除夕
夜深雪重,横风无息。
脚下的灯笼光似层淡薄黄雾,又像落梅峰傍晚的瑰丽晚霞。
陆曈轻声开口。
“芸娘,是死在我手中的。”
说完这句话,像是卸下最后一重包袱,一直沉重的某个角落,彻底轻松起来。
其实现在想想,有些事情发生的,实在很猝不及防。
她在落梅峰呆了七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开始总想着试图逃走,渐渐也开始麻木。像被圈禁在台上的偶人,每日重复着相同的戏折。
有一日,她和芸娘下山买药草种子,在苏南医行门口遇到个贫苦妇人。
妇人不是苏南本地人,一口乡音,正对医行掌柜苦苦哀求。
她站在门口听了很久,得知这妇人走了很远的路来买一味药材给儿子治病,然而到了此处还差三个铜板,来去几十里路迢迢,妇人想要赊账,或是少买一点,掌柜的却怎么也不肯。
陆曈替她补上那三个铜板。
妇人对她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走了。她看着对方背影微微出神。
妇人眉眼间生得像母亲。
回头时,瞧见芸娘站在医行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色了然一切。
待回到山上后,芸娘把新买的种子洒在梅树下,瞧着坐在药炉前的她忽然开口。
“小十七,”她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陆曈一愣。
梅树开了花,寒林透红,树下妇人绡裳环佩,艳妆胜过红梅。
“你在山上住了这么久,也偷看了我那么多医书手札,平日里解药做得不错,不过,还没做过毒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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