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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珣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目光望向落梅峰方向,问:“怎么不在里面待着?”
“人太多觉得闷,出来透透气。”
纪珣点头,陆曈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有话想和你说。”
陆曈看着他。
“昨日蔡县丞说,自打在水井中投入避瘟药后,苏南新增感染瘟疫的人变少了。”纪珣道:“其中也有避瘟香和药囊的作用,但至少瘟疫没再继续大肆蔓延。”
陆曈:“是好事。”
“对苏南的其他百姓来说是,对他们来说不是。”纪珣看向疠所,透过半开的门,有热闹笑声和热汤香气隐隐传来,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出一种沸腾的温暖。
“得了疫病的病人,没有一个痊愈。”
陆曈沉默。
纪珣叹道:“虽然死亡的速度变慢了,可到最后还是会死。常医正先前问过我,不如换一味新药。”
陆曈皱眉:“新药?”
苏南治疫,医官们所用医方,皆由梁朝《时疫论》中九传治法来解。已染时疫的病者身体虚弱,若在无把握下盲目换上新药,会刺激病人病情,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医正是想如此,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但这眼下不失为一个办法,否则找不出对症下药的方子,疠所里的病人都会死。”
“翠翠爹昨日听见我和医正谈及此事,愿意主动作为第一个尝试新药的人。”
陆曈猛地看向他:“你让他试药?”
她目色陡地犀利,纪珣怔了一下,不解她为何如此激动,只道:“这对他来说也是机遇,是翠翠爹主动提出。况且我们并不会盲目用药……”
陆曈打断他:“试药不同。”
“一味未经尝试的药作用于人身上,且不提后果是否真能有效,或许会带来更深的疼痛,何况他本是病人,我不赞成。”
她反对得很坚决。
纪珣顿了顿。
在医官院时,他一直认为陆曈用药刚猛霸道,药方大胆至极。试药之举,他以为陆曈会毫不犹豫地赞成,没想到她会如此激烈的反对。
“若他能成功试出新药,翠翠将来或有一线生机。若不如此,整个疠所的人最终都逃不过一死。陆医官,我们来苏南这么久了,至今未曾治好一个病人。你是医者,明明知道此举并非全无害处,为何不清醒至此。”
陆曈看着他,默了一会儿,道:“因为做药人很痛苦。”
纪珣一愣。
“身体的痛苦且不提,对未知的恐惧会摧毁一切。”
她道:“我知道你说的有理,但恕我无法赞同。”
言罢,不再与他多说,转身就走。
刚一回头,就瞧见疠所门口站着个人。
裴云暎站在疠所前。一身黑鳞禁卫服,没有披大氅,大片大片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更深的风雪模糊视线,叫人难以看清他神情,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漫天银白飞絮中,一面是欲言又止的纪珣,一面是静静看着她的裴云暎,陆曈默然片刻,掉转步子,往疠所前的药筐前走。
才走两步,远远地跑来个人。
是个穿着衙役服的男人,手里抱着一只小筐,对陆曈道:“陆医官,这是今日该换的药囊,您瞧瞧。”
疠所病人们的药囊隔三差五要换掉一批,陆曈拿起药囊,检查里头是否有破损。衙役站在一边等着。
她一面翻动药囊,一面随口问道:“这批药囊已用过十日,今日用过之后,当全部销毁,连同囊袋重新换下。”
衙役:“是。”
她看了衙役一眼。
苏南县衙蔡方手底的人统共也就十来个,陆曈每日换避瘟香时,大部分都见过,眼下这人模样平凡,放在人堆里也不会被人注意,但不知为何,陆曈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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