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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低头望着,目色闪过一丝轻蔑。
他是对裴云暎和纪珣有所忌惮,但,如今戚玉台的癫疾,反而成了他的保命符,就算为了戚玉台,戚太师也不会让他出事。
打狗也要看主人,陆曈背后有人,他又何尝不是?
各凭所仗而已。
他与陆曈,都是权贵的玩物,一条狗罢了。
正想着,冷不丁右眼皮跳了一下。
崔岷伸手,按住眼皮。
这几日,隔三差五他眼皮都会跳几下,崔岷总觉不安,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他摇头,正要甩掉这莫名荒诞的错觉,忽然间,夜色里,有人脚步声匆匆响起。
门房的小厮提着灯小跑到书房门前,跪伏在地:“老爷,太师府来人了!”
崔岷一怔。
心中不祥预感越发浓重,他起身,死死盯着面前人:“发生何事?”
小厮抬起头,焦急开口。
“说是戚家公子服过汤药,夜里醒转,晚间又开始发病了!”
崔岷一怔,不觉手一松。
“砰——”
粉碎声在夜里分外刺耳。
瓷白药碗落在地上,残留汤汁与雪白瓷片混在一处,灯色下模糊看不清楚。
而他脸色比碎掉的瓷片更白。
他喃喃:“你说什么?”
……
深夜的太师府,嘈杂更甚白日。
院中不时响起人匆匆脚步声,院中昏昧风灯下,有人压抑的低吼和器物摔碎的声音隐隐从窗缝中飘来,其中夹杂细细哭声与厉嚎,暗夜里显出几分可怖。
屋子里,戚清面沉如水。
戚玉台被两个仆从按着,发丝蓬乱,满眼血丝,正奋力挣扎,试图挣脱身侧人的桎梏,手足乱挠,称有人逼害自己。
“……白日时还好好的,黄昏时服了药,上了榻,晚间就不对劲起来。”婢女低着头,正对匆匆赶来的崔岷解释。
崔岷瞧着戚玉台情状,一颗心如坠冰窖。
这模样,分明是又发症了,且比上一次更严重。
屋中传来几声压抑咳嗽。
戚清放下绸帕,看向崔岷,一双浑浊老眼灯色下越发灰淡,如颗死去多时的鱼眼珠,散发一种诡谲的死寂,使人胆寒。
“崔院使,”他咳嗽几声,才慢慢地道:“你不是说,我儿之疾,已然痊愈了吗?”
崔岷只觉自己胸腔那颗心被一根细细丝线再次悬紧,面对老者逼问的目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佝偻着腰,低头道:“大人,公子身微热,先前是遇火受惊,风邪入并于阳所为,风邪入血……”
“虽用药渐有好转,然公子过去本有心血不足之症,遇火添一分血虚,如今再度惊悸失常,还是因脏腑虚弱,以致伤魂。”
他抹了把额上汗:“请大人再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公子医治!”
戚清没有说话。
头上视线如一方重石,沉沉压在崔岷肩头,屋中铜炉分明放了冰块,凉爽得分明,他却感觉像是被人扔进炙烤火炉,慢慢地、慢慢地渗出满身冷汗。
许久,戚清轻叹一声。
老者眼皮轻抬,昏昧的眼睛总像蒙着白翳,看不清情绪。
“有劳院使。”
他语调平静,宛如出事之人并非自己儿子。
“惩病克寿,矜壮死暴。老夫只一双儿女,玉台自小身体孱弱,正因如此,常年精心养护,以免出一丝差错。”
“又为他安然长大,戚家修桥铺路,广行善事,以积德求福,未料苍天失衡,总让我儿陷于无妄之灾。”
他看向榻上被拉扯着的戚玉台,目色似怜悯,又似有一丝隐隐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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