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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了计较。

她把医箱放在一张空床上,打算从包袱里拿帕子擦擦床上灰尘,才一翻开包袱底下的衣物就愣住了。

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下,不知何时藏了一锭又一锭的银子,最上头是一只灰褐色的麻布香囊,洗得发白,看起来十分不显眼,沉甸甸的,陆曈打开来看,里头装着散碎的银角,一粒粒剪得很细。

陆曈握着布囊的指尖一颤。

离开西街时,医馆众人都来送她,杜长卿喋喋不休的衬托下,银筝显得比往日沉默许多。她以为银筝是在为昨夜自己说的重话生气,不曾想是银筝又偷偷把银子送了回来。

甚至还添了一布囊的散碎银两。

她不知道银筝攒这一囊袋碎银需要多久,总归不太轻松。

正怔忪间,身后传来人的说笑声,陆曈眼疾手快地拉过包袱皮一扎,遮住藏在衣物中的银两。

说笑声戛然而止,陆曈转过身来。

门口站着一行女子,这群女子年纪都不算小,身上穿的医官使袍服与白日里医官院那些医官又有不同,颜色是深褐色,上头不知沾染了些什么污迹。每个人看上去都眉眼焦躁,气色暗然,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为首女子约莫三十来岁,细眉凤眼,脸白而窄长,一头乌发盘得高高在脑后,显得有些刻薄,正站在门口阴影下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她。

她不说话,周围人也不说话,屋中本就昏暗潮湿,被一行人冷漠地打量,那些目光如墙上大块的霉点,附上人身,湿冷又黏腻。

陆曈淡淡回视着他们,并不在意。

似是对她这般平静有些意外,为首女子微不可见蹙了一下眉,随即朝陆曈走来,问:“新来的,叫什么?”

“陆曈。”

女子点头,走到陆曈身边,提起陆曈的包袱扔到一边,阴鸷开口:“你的床在那里。”

她指了指房间最里头的一张床。

那张床已经很老旧了,处在屋中最深处,一点日光都照不到。最重要的是,正对床的头顶墙上破了一个洞,有残余雨水从上头一点一滴滴砸落下来,在木床上积出一小块湿渍。

今日是没下雨,一下雨,这床根本没法住。

陆曈抬眸看向女子。

女子气势昂昂地对着她,那张白窄的脸庞像是张涂得夸张的面具,唯有面具后一双死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像是盯着即将陷入泥潭的人,莫名闪着兴奋。

屋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沉默片刻,陆曈弯下腰捡起被扔到地上的包袱,转身走向角落里的木床。

她能感到身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失望,但很快,经过这出,方才那死一般的寂静骤然被打破,屋子里重新变得喧闹起来。

有嘻嘻哈哈说笑声传来,还有咒骂诅咒药库做不完的活计的声音,女子们纷纷上床,但那喧闹声也是死气沉沉的,像是一汪被遗忘的已经腐烂发臭的沟渠,被风吹得偶然掀开几丝涟漪。

窒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曈走到木床边,拿起被褥铺床。原先被雨水氤湿的地方虽用帕子擦干净,但夜里睡起来难免发潮。包袱里都是银筝亲自准备的衣物,她舍不得拿来垫在身下。

正皱眉间,眼下突然出现一方深灰麻布,那只手把麻布往陆曈床上一扔,飞快缩了回去。

陆曈一愣,侧头看去,只见自己身侧床上的女人若无其事背过身,钻进了被褥里。

沉默了一会儿,陆曈把那方灰麻布仔仔细细叠好,铺在湿渍上,再铺床褥,等一切做好后,屋子里喧闹声也渐渐安静下来。

有人吹熄了灯,于是那一点点暗光也被吞噬,整个屋子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像尊巨大坟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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