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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也好提前做打算。”
从今日一大早起,苗良方就显得格外反常。
他平日里除了指点陆曈医经药理之外,大部分时候都慢慢悠悠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阅尽千帆后的平和淡然”,只要给他酒喝就很高兴。
但今日一早,苗良方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模样,连银筝都怀疑他是被杜长卿附身了。
迎着陆曈不解的目光,苗良方终是叹了口气:“我听说,今年太医局春试的点榜人,换成了崔岷。”
“崔岷?”
“崔岷乃当今翰林医官院正院使。”苗良方搭在膝头的手紧了紧,“他最不喜平人医工,由他点榜当年,从无平人医工登上春试红榜。”
陆曈蹙眉,看向眼前人,心中忽而一动。
她问:“他就是害你之人?”
苗良方一愣。
紧接着,男子神色迅速变化,像是窥见极其痛恨之事、痛恨之人,激愤难以遮掩,过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再抬起眼时,眼中便只剩疲惫,仿佛刹那间苍老十岁。
他的声音也是悲凉的,带着点无能为力的苦涩。
“是,他就是害我落到如今田地的人。”
苗良方年轻时,很是骄矜自傲。
他出生自云岭一带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家中世世代代赤脚行医。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哥哥姐姐们都没能继承父亲的医术,偏他出生后于此一道天赋秉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轻轻就能独自行医,许多外地人慕名前来求诊。
旁人都说苗家村出了一个“小神医”。
“我二十岁那年,听闻京中有太医局春试,家中替我筹齐银两,送我上京赴考。”
年轻的苗良方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对翰林医官院的向往来到京城。
因距离春试还有约半年时间,他便找了一处药铺做工。
医行有许多药铺,他所在的那间药铺铺子不算小,因缺人手,便将他招来做抓药的伙计。
盛京药铺的伙计月银很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不过包吃住。吃的不算好,住嘛,就在药铺后院堆药的柴房里扫出一块空地,随便铺张席子就能睡了。
“当时,一同在柴房住的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崔岷。”苗良方道。
崔岷也是在药铺里打杂的伙计。
他与苗良方年纪相仿,生得很瘦弱,不爱说话,总是被药铺掌柜的呼来喝去,动辄打骂。苗良方有时候看不过眼,想帮他出头,都被崔岷拉住——崔岷父母早逝,身边又无亲眷,若无这份差事,恐怕要流落街头。
“那时候每日药铺关门后,夜里我都会躲在柴房里再看看医经,为春试作准备,就如你现在一样。”苗良方说起过去,目光隐隐有些怀念,“崔岷从不打扰,就安静坐在一边,替我添灯油。”
直到现在,苗良方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画面。
两个打杂的伙计,缩在铺着破席子的地面捧书夜读,没有倨傲的掌柜,没有白日的喧嚣,漏了棉花的薄毯遮不住冬夜的寒气,也遮不住年轻人对未来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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