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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隐尚有雅兴于窗前独坐,与己对弈。
由他一人之手促成的棋局之上,厮杀正炽。
殿外,被雨水洗过的春意中愈见浓绿。
接下来数日皆是晴日,大典前夕,钦天监官员夜观天象,皆安下心来。
明日三月初三,是个可以预见的晴好吉日。
万事俱备,动荡多舛的大盛江山即将迎来新帝。
原为女儿身
有宫人踏着夜色来到了京师荣王府内,送来了皇子冠服。
那宫人微躬身,恭敬地说:“王爷有言,若世子身体抱恙,明日可于府中静养,王爷不会怪罪。”
李录微微含笑:“请回禀父王,录自觉身体尚可,明日大典,必当到场为父亲庆贺。”
宫人便不多言,应声下来,行礼告退而去。
李录苍白羸弱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朱漆托盘上叠放着的皇子袍服,眼底仍含着笑意。
父王这场登基大典,也有他一份心血在……他怎么能不去见证呢。
作为新帝的儿子出现在大典之上,这是何等荣光……父王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叫李琮的儿子,应当已随黔中道大军来了京师,但李琮甚至没有入京的资格,只能在城门之外为他们的父亲继续厮杀。
相比之下,他似乎是“幸运”的了。
若他是李琮,必然会嫉恨他这个兄长。
这便是父王的依仗吧?——即便明知儿子们会有生出不满的可能,却从不担心会危及他这个父亲,因为父王笃信他们做儿子的至多只会互相残杀,只会为了父王儿子的身份争夺到头破血流。
他们就像父王圈养的家犬,即便再不安分,也只会相互撕咬。
父王从不担心他们相互撕咬的结果,反正父王还会有很多儿子。
可现如今,他这只病犬不想去争了,也没命去争了。
但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他实在很难甘心。
数月前的某一日,他给李琮去了封信,言明了自己命不久矣的实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个做兄长的,也该点醒那个陷入迷障的弟弟了。
所以,李录告诉李琮,他们的父王从不曾打算认回他,哪怕只是为了仁名……父王已对所有人否认了与段士昂的关系,一旦认回他这个儿子,便等同承认了当初指使段士昂掀起战乱的传言。
这一点,李琮不是没想过,只是难免仍抱有一丝父子之情的幻想,毕竟他的父亲向来慈爱宽容,他也情愿沉溺其中……而李录在信中与其明言了自己体弱患病的真相,那正是拜他们的父王所赐。
信中所言,皆为事实,李录从未这样卸下过一切伪装以“真实”示人,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还不错的兄长。
他这个将死的好兄长,邀他的弟弟来日入京后秘密一叙。
他该与李琮坐下好好地谈一谈,他愿将自己经营的一切交到这个弟弟手中,临死之前给他的弟弟指一条“明路”。
是,借此给父王留下一个隐患,将未完之事交到李琮手中,这并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报复。他固然也想要惊天动地一番,为此他试过,设想过,挣扎过,最终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单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什么。
他们的父王从不担心他们生出异心,那正是因为于父王而言,父亲允许儿子拥有的一切皆在可控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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