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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部署好了一切,早在她决定动用肖旻来应对岭南道之争时,就已经做好了向李隐反击的准备。
圣册帝决意动用京畿十五万兵力,发兵山南西道。
这十五万大军之中,有六万余玄策军。
这六万余玄策军给予天子多一份底气,也给朝臣们更多添了一份信心。
若此战能胜,哪怕拖延得久一些,只要荣王之势被削弱,朝中便可借太子之名迅速收拢局面,安定人心!
这是朝臣们根据现下的局面,所能思虑到最好的可能,但最终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至此,朝中与天子,已然没有更加妥当、更具尊严的选择。
一切议定之后,圣册帝亲自拟令动兵,御阶而下,马行舟等大臣带着惶惶然的储君撂袍而跪,继而深深叩首。
这一拜,既是在拜天子,更是在拜那悬于一线的国朝之命数。
众臣相继离开,直到只余下马行舟一人。
最后,上首的帝王单独与他道了一句:“马相放心,若此战可胜,朕定会尽全力让人保全马婉性命,将她平安带回京师。”
马行舟再次叩拜,谢恩。
直到他告退而去,退出了甘露殿,唇边才得以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他知道,圣人那句话是为安抚,也是为了施恩,作为臣子自该感激……
可如此关头,圣人这一句称得上郑重的安抚,何尝不是欲定他之心?
所以,圣人待他,恐怕也并不是十足的信任……仍疑心他会因婉儿的牵连,而存在关键之时倒戈荣王府的可能。
哪怕当初他是遵从圣人之意才忍痛将孙女冒险远嫁益州,而今时局轮转,彼时之忠心举动,反倒成为了圣人心间的一层隔膜。
这个猜想是不敬的,但正因基于臣子对君主的了解,他才会有此不恭之揣测。
他不能说圣人有错,天子敏锐戒备,何错之有?
身为臣子,唯有尽忠才是唯一本分。
马行舟心绪复杂地静立片刻,才抬腿行下汉白玉石阶。
风中送来寒意,将他的官袍衣角拂起。
回到府中后,马行舟独自一人在书房中静坐良久,复才提笔写信。
这是他继先前喻增之事后,第一次给孙女写信。
那一次,他奉帝王之命,让孙女刺探喻增与荣王府的关连,心中几乎已认定了孙女不会再有活路。
他的孙女“侥幸”活了下来,然而这一次……他身为祖父,却要更为直白地让孙女踏上死路。
正如两国和亲,开战在即,和亲的公主注定要成为妨碍与悲剧。
为母国而死,是她们的宿命,也是荣光。
马行舟失神间,想到了和亲北狄的那位崇月长公主,固然可悲可叹,却也万分可敬,不是吗?
婉儿纵无崇月长公主之能,但在她亲自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为国朝赴死,不令天子“为难”,便成为了她无法逃避的本分。
数月间,又老了许多的马行舟静静看着面前信上的字迹一点点变得干燥,终是将心中的不忍与愧疚抛向了冬月的晚风中。
将晚的天色阴沉着,寒风吹过面上肌肤,让太子李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无人知晓,他在离开甘露殿时,里衣几乎已被冷汗喂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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