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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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金夫人来过之后,不知给了金娘娘什么定心丸吃,她消停下来了,不再急得团团转,也不想着去央告皇帝和太后了。只是静静坐在自己的寝宫,抱着羊角,看着外面逐渐炎热起来的春光发呆。
如约在落地罩外站班,不时地看她一眼,她凑在南窗前,半天也没挪过身。
丛仙端着茶水糕点进来,一样一样搁在金娘娘面前,和声道:“娘娘,今儿中晌没有好好进吃的,别伤了自己的身子。奴婢让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茶食,您用上一点儿,再歇个午觉吧。”
金娘娘方才回过神来,扔了手里的猫,叹道:“还真是,这会儿已经饿起来了。”
总是心情再不好,也没耽误吃东西。吃饱喝足了,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上廊子前后转了两圈消消食儿,回到内寝睡午觉去了。
主子歇了,底下的人也能松泛松泛。除了门前侍立的人,余下的可以退到茶房里,喝点茶水,闲谈闲谈。
如约和丛仙她们进门的时候,正遇上郑宝和另一个太监咬耳朵,不知说了什么,口沫横飞。
见她们进来,立刻就停住了,捧着杯子站起身,笑道:“姑姑们辛苦,快坐下歇歇脚。”
丛仙见他神神叨叨,讥诮道:“怎么了?有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水妞儿嗤笑,“八成又是什么狗不拾的歪新闻。”
郑宝听她们这么说,反骨就起来了,一面给如约递水,一面反驳,“还真不是歪新闻,是个极大极要紧的新闻。”
大伙儿都朝他看,脸上挂着质疑的神情。这宫里,还有什么是比皇上整治金阁老更令人震惊的?
乾珠笑着调侃,“你就是说谁的院子里,母猫生了狗崽子,也够不上极大极要紧。”
大家哈哈一笑,转过身去挑拣茶点。
郑宝有点着急,“猫儿生狗崽子有什么稀奇,我的消息可比这个稀奇多了。”说罢压低了嗓门,“我有个好弟兄,在东长房里住着,就住在苏味隔壁。那天苏味从廊下家回来,吃了点酒,和身边的人说话,正好被我那弟兄听见。你们猜怎么着?万岁爷要册封皇后啦!”
众人大吃一惊,“要册封谁?”
郑宝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册封谁,没听真周,隔着窗户纸呢,料苏味给人家比划了。横竖不是咱们娘娘,金家都闹成这样了,除非万岁爷有意赦免金阁老,抬举金阁老当国丈。否则这等好事儿,落不到咱们娘娘头上。”
如约端着茶盘,暗暗叹了口气。
早前在针工局的时候,知道金娘娘是贵妃,将来有做皇后的可能,她才想尽办法进永寿宫来的。没曾想运势不太好,皇帝早就存着扳倒金阁老的心,金娘娘当皇后的愿景势必落空,往后也许要见皇帝一面都难了。
也是,金娘娘的性子和为人,确实不适合统领六宫。但这个时候忽然要册封皇后,是皇帝明着向朝野内外宣布,要打散那些旧臣的联营了。
大家开始猜测皇后的人选,看着谁都有可能,谁又都没有可能。()
“没准儿要从官员家眷中重新采选,或是有人举荐,说哪家的女儿温顺娴静、知书达理,这么一提溜,说上来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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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宫室都是一个紧密的团体,宫人和主子的关系,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当然希望金娘娘能重新辉煌起来,想当初他们永寿宫的人,走出去多气派,谁见了不给三分面子。如今混得一日不如一日,金娘娘要倒台,他们这些宫人也跟着倒霉。要是宫里有了皇后,名正言顺压金娘娘一头,就凭金娘娘那脾气,不和皇后打起来才怪。
这么一想,冷汗直冒,回头别散了摊子,他们这些人又得重头开始做孙子。可瞧着金家这态势,金娘娘想起复是不大可能了,除非外面打瓦剌的大将军是金家人,且取得了空前的大胜利。金娘娘换个靠山,兴许还能凑合凑合。
大伙儿托腮的托腮,靠墙的靠墙,灶火说:“册封皇后,大赦天下吗?要能赦,金阁老没准儿能活命。”
郑宝说:“册封皇后大赦什么天下,等皇后生了太子再说吧。到那个时候,不知道金阁老还在不在,怕是想赦也来不及了。”
于是大家一致商定,这件事还是别在金娘娘跟前透露。早知道早生气,晚点知道,还能过两天太平日子。
眼看着要到端午节了,大家的兴致又转移到了过节上。水妞儿问在座的大宫女:“你们上司礼监记名没有?今年见不见家里人?”
丛仙说:“见啊,一年到头尽是当差,也念着家里人呢。听说我哥哥今年刚得了个儿子,我娘盼了多年的大孙子,终于有着落了。”
水妞儿又问如约,“你呢?应选两年多了,想不想家里人?”
如约淡然笑了笑,“我没在家里长大,家里人也未必想见我。今年就算了,或者等明年,再看机缘吧。”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为她惋惜。这么好的姑娘,竟是不得家里喜爱的,换了别家,不知多待见这样的女儿呢。
但人家的伤心事,必定不愿意多说,乾珠打岔道:“没什么,我今年也不见,横竖在宫里,能出什么岔子。家里头一亩一分地,爹娘身子都健健朗朗的,也没什么大事儿。见了反倒难过好几天,愈发惦记着想出去,还不如踏踏实实呆着,掰着指头数日子得了。”
如约随口应了声,“我也这么想来着。”
五月转眼就到,端午过节要应景儿,五月初一起,宫人们就换了五毒艾虎补子。各宫也筹备起来,大殿两旁摆上了菖蒲和艾盆,正门上挂了仙女执剑降毒的吊屏。宫女们闲着,拿五色丝编织装蛋的网兜,一根粗线栓在交椅扶手的两端,丝线交叉起,就能织出天罗地网。到了正日子,小厨房算着人头给他们预备粽子和鸡鸭蛋,把蛋装进网兜里,悬在腰上。太监们有时候也自我调侃,笑着说这回齐全了。这是伤心话,没人知道该怎么接,就是一笑而过吧,都不要放在心上。
晌午的吃食,也有一定讲究,要饮朱砂雄黄酒
() ,吃加了蒜的过水面。太监们吃得很欢快,宫女们却不大愿意尝试。到底要在主子跟前伺候,回头一张嘴,一股难闻的气味,非被金娘娘轰出来不可。
反正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过节的日子,因为人多,也不觉得孤寂。
这里正在说笑,外面有个小太监跑到门上,探头探脑问:“魏姑姑在不在?”
如约回头应了声,“有事儿?”
小太监说:“姑姑先搁搁筷子,春禧殿西角门上,有人等着见姑姑呢,姑姑快去吧。”
如约心下纳罕,“有人等着见我?谁呀?”
小太监摇头,“这我可说不上来,姑姑见了就知道了。”
没法子,她只得放下碗箸,预备出去见人。乾珠说愿意陪着一块儿去,被她婉拒了,自己毕竟和她们不一样,吃不准来的是什么人,也许是杨稳也不一定。
他回诰敕房有阵子了,期间托人带了句话,说英华殿的事儿交了新掌事,姑娘为娘娘祈福的符文还在供桌上压着,请姑娘别忘了取。她就知道他在诰敕房暂且安全,余崖岸没有刻意为难他。
大约今天得了机会,上北边办事,正好路过,可以见上一面报个平安。
思及此,加快了步子赶往西角门。可是将要走近时,打量门上的背影陌生得很,脚下不由放缓了,一时不敢接近。
终于那人回过身来,她才看清楚,是魏如约的父亲魏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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