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神像(1 / 2)
眼下师父没入魔, 徒弟也没痴狂。时敬之憋着一口火气,哪怕走进黑洞洞的禁地,连尹辞的手都不去抓。
尹辞一边戒备, 一边听这人脚步里哆哆嗦嗦的颤动, 又觉得这戒备有点小题大做。
如今他不想问便宜师父什么来头了, 他更想知道便宜师父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就这样僵着气氛,彼此间隔一步,谁都不吭声。
夜晚的禁地没有一丝光, 照明比鬼墓还差。脚下石阶满是苔藓, 湿滑无比。尹辞从村人那里得了提灯, 走得尚且小心翼翼。很难想象引灯一个孩童, 如何闭着眼在这种地方走。
做戏要做足样子, 尹辞一步一停, 挨个去照洞壁上的石室。
小室几乎全是空的,最多留些衣物残片,或者金银首饰。别说尸首, 他们连根骨头都没瞧见。
上次出殡人太多, 两人没能仔细观察。如今一看,连纸人街都有虫鼠,禁地却半只也无。
不知是不是通了外界,或是术法没在这里生效, 整个深坑寒冷而寂静,恍若水面新结的薄冰,空气整个凝结在一起。
哪里都不见引灯的踪影。
两人兜兜转转,一直走到石阶最后。石阶末端尤其冷, 石头表面结出薄薄一层冰, 愈发难走。
尹辞特地看了看柳婶的石室, 石室内果然空空荡荡,只有几件衣服草草混在一起,叠出一丝悲戚的凉意。
“引灯和白苇都不在上面。”时敬之清清嗓子,“下面状况诡异,你先随我回……哎?!”
最末端几块石板突然向下一沉,凭空消失。两人身后一冷、脚下一空,径直向下坠落。
尹辞靠岩壁更近,他一把薅住时敬之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抓一边石室边缘。
他自己无所谓,可时敬之要跌下去,只会摔成一坨狐狸肉馅。尹辞寻死归寻死,却也没想黄泉路上再拉个伴。
再说自己未必能死成。
尹辞牢牢扒住石台,眼看要缓过劲儿,手背突然多出一份陌生的触感。
有什么在他的手上摩挲。
尹辞猛地抬起头,眯起眼。提灯摔在上方不远处,还残了一点火光,让他勉强看出个大概——
一只手从石室内探了出来。
……他们方才明明探查过,所有石室都是空的。
可那只手确实存在。它枯瘦无比,形同干尸,形状也颇为古怪,手指比寻常人长一倍以上。
它的触感冰冷干燥,没有一丝温度。
那只手从石室深处长长地探出来,如同蜘蛛的细脚。它以不符合人类结构的角度折下,近乎温柔地掰开他的手指。
尹辞没有出声,他安静地滑了下去。他怕时敬之瞧见这玩意,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救起来更麻烦。
时敬之只当尹辞受不住重量。他顺势调整动作,把旗子往前一插,澄银竹竿就着阳火,插豆腐似的插入石壁。
两人下落了一段,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和墙壁上吊着的白衣怪物来了个亲密接触。挨得近了,那股血肉腥味更加明显。白衣怪物一动不动,却有着活人似的体温,令人十分不自在。
时敬之表情风云变幻,看起来恨不得就此放手,摔死了事。
尹辞则干脆地扯住链子,与那白衣怪物吊在一起。
“师尊,怎么办?”
状况紧急,时敬之也不跟徒弟置气了。他稳了会儿情绪,全身炸起阳火,把禁地上方照得一清二楚。
他的本意似乎是照亮周遭,瞧瞧他们滑了多远,算好距离爬回去。结果这一照不得了,时敬之把上方情况看得过于清楚了。
无数细长的手从各个石室内伸出,在两人上方交叠成一张网,明摆着不打算让他们上去。
这下可好,时敬之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他整个人一哆嗦,顺着竹竿滑下一截,险些直接摔落。尹辞一把揪住他,语重心长:“反正暂时上不去了,不妨下去看看。”
时敬之咕咚咽了口唾沫:“阿辞,你认真的?”
禁地近在咫尺,尹辞懒得演戏打太极,直奔重点:“神女已经对咱俩起了戒心,就算现在能逃出去,咱们也很难弄到其他信息。师尊,来都来了……”
时敬之一时分不出是上面的手网可怕,还是对着这场景说“来都来了”的徒弟更吓人。
只是尹辞说得确实在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时敬之并不想在源仙村度过余生。他又抬头看了眼手网,深吸一口气:“吊影剑借我。”
两人空中笨拙地换了个位。时敬之一手药到病除旗,一手吊影剑,他将它们交替插进岩壁,稳稳下降起来。尹辞则搂紧师父的脖子,余光警戒着四周。
越往下,白衣怪物的数量越多。它们安静地吊在铁链末端,大小各异,由几十变成上百。随着两人深入,肉腥气越来越重,熏得人反胃不止。
也不知道时狐狸的鼻子受不受得住。
不知往下爬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一丝微光。
这深不见底的禁地终于到了头,远远看去,坑洞底部生着无数形状古怪的东西,看形状像巨大的枯莲叶。碧绿液体从未知处涌出,顺其脉络宛转而下,在禁地底部积出薄薄一层水来,映着柔和的粼粼青光。
水底铺着深色淤泥,其中似乎夹杂了什么东西,只是距离太远,两人看不真切。
在这众多“枯莲叶”包围的浅塘正中,凸起一座石头做的畸形“莲蓬”。
它的凹凸与寻常莲蓬相反,整个如同空碗,其中盛满泛光的青翠液体。碗中竖了不少圆柱形石台。它们顶端高于液面,大小不一。自上而下看去,勉强能看作暗色的“莲子”。
时不时有液体从石莲蓬边缘溢出。它们断断续续地流淌,瀑布似的落入下方水面,碰撞出汩汩水声。
这是坑底唯一有活气的景象,其余万物凋敝凝滞,有种奇妙的静寂感。
见识过鬼墓二层的吃人湖水,时敬之不想沾上任何未知液体。他借力旗杆,踏壁而起,朝“莲蓬”最外围的石台冲去。相比初遇,时敬之动作协调了些,他甚至抽空换了个姿态,将尹辞打横抱在怀里。
只是着地着得不太理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掌门虽然苦练了几日外功,熟练度仍差一点。若不是徒弟在下面当了垫子,时敬之险些以脸刹车。
两人将将停在方圆不足一丈的石台边缘,差点骨碌碌滚下去。
尹肉垫被时敬之束在怀里,不好动弹,被碾了个结结实实。他双眼罕见的冒了金星,一时什么都不想说。
时敬之差点把徒弟擀成包子皮,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他挺不好意思地爬起来:“阿辞,为师刚刚…
…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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