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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彝将蓉宾图放回怀中,摇头道:“真没有。裤上这些都是敌血。”她低应了一声,取过水囊给丈夫喂了些水,又解下氅衣盖在他身上,席地坐在他身旁柔声道:“先歇一歇,好么?”完颜彝本来满心要杀出去与蒙兵同归于尽,此刻听妻子这般软语低求,实难开口拒绝,迟疑道:“好……”完颜宁扶他慢慢仰躺于地,头颈枕在自己腿上,纤指轻抚他凌乱的散发,良久不语。
完颜彝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地拼命厮杀,又受伤失血,疲惫已极,一阖上眼便睡死过去。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腹中火烧火燎地痛,恍惚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自己正躺在一人温暖的怀中,那人用柔软的手极轻地抚自己的头发,他迷迷瞪瞪不知身在何处,仿佛又回到幼时,爬白塔玩得累了,半梦半醒间母亲也是这样抚摩自己的头发,含混地低喃道:“娘……”
那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俯首以额头试了试他的额温,用梦一般低柔的语调轻道:“你醒了?肚子饿了吧,先喝些水好不好?”说着,已有一只打开的水囊凑到他嘴边,他饥渴已极,一气灌下几大口,脑中也清醒过来,低唤道:“宁儿。”完颜宁柔声答应,在他耳边低道:“灯油不多了,大家又都在休息,所以就把灯熄了。”完颜彝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鼾声和呼吸声,想来是李冲和达及保酣梦未醒,低声道:“你怎的不睡?”话一出口,便想到自己枕在她怀里,她自然没法安睡,忙支起身低道:“宁儿,我抱你休息一会儿。”却听她轻轻道:“我不累。”边说边掰下一小块物什喂到他口中,却原来是一块麦饼。
完颜彝断粮几日,肚子里尽是树皮马鬃,早饿得饥火中烧,囫囵吞了下去,她一块块掰下麦饼喂他,又递过水囊,完颜彝忽然想到一事,问:“宁儿,你还有多少干粮和水?”完颜宁柔声道:“你放心,尽够吃了,水是用积雪化的。”完颜彝心下略宽,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先前渴饮未觉,现下才发觉囊水略温,奇道:“为何这雪水不冷?”她不答,黑暗中,只听轻微窸窣之声,完颜彝立时恍然,心道:“她将水囊放在衣内,捂热了再给我喝,败军之际,我本无颜见她,她却还是这样待我……”情不自禁伸手揽她,心下一片酸热。
完颜宁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柔顺地偎在他怀中,她本打算夫妻相见之时死在他面前,却不料他身受重伤,自然只得先行照料,此刻丈夫已醒转,心知不能再拖累他,柔声低道:“良佐,我对不起你。我受天子恩遇,百姓供养,不能不报……我要撇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实在对不住……”完颜彝不料她竟要寻死,一把抱紧了颤声道:“不!国家未亡……”她凄然道:“早晚而已。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早就想好啦,只是对不住你。”完颜彝无言以答,深恨自己无力回天,用力揽住她,却觉她只是轻轻贴在他胸前,怕扯痛他伤口,仍自己支身坐着不肯靠傍,心中陡地一亮,蓦然明白她的深情远远出于自己所知所料,霎时恍然而悟,颤声道:“不,你不是要殉国,你是为了我……你怕我为难,才故意这样说,是不是?!”他心意激荡,语声渐高,将达及保也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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