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2)
第二十二章
陆昔从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惊醒, 他大睁着眼睛,黑暗中还残留着梦中的影像。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那些只不过是梦而已。
生病的人会做噩梦,这是很正常的事。
他慢慢闭上眼,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被子很厚,床单更是加了绒, 哪怕在最寒冷的季节也够用。但现在陆昔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甚至打起了寒颤。
喉咙干哑, 头痛欲裂, 他只要稍微动一动, 就会天旋地转,四肢都像棉花做的一样, 软绵绵的。
太阳穴鼓鼓涨涨, 那种疼痛就好像一把电钻在往里面捣。
“雄父——雄父——”
陆昔下意识喊了两声, 这才突然意识到,雄父并不在这里。
他在三千年前的历史里,举目望去,没有任何事情和他有联系。他凭空出现在这里,好似水上浮萍。
真奇怪, 在穿越来这里之后,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一点。
或许是他太过忙碌,或许是他没心没肺, 又或许是……
他下意识地不愿去想。
因为光是想一想, 就能感到巨大的绝望。他和双亲隔着永远不可能逾越的时间长河, 虫族的生命虽然漫长, 但长寿者也不过数百岁, 他这一生恐怕都见不到他们了。
他的雄父俊美又傲慢,有着墨绿的眼眸,虽然一副狂妄无比的模样,但性格却极是柔软。
陆昔并不是他亲生的虫崽,在他模糊而遥远的记忆中,他被圈养在一座地下的堡垒里,不见天日。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成年虫在他的蛋壳外面贴了一个标签,他们称呼陆昔为【编号500】。
他每天都被浸泡在各种各样的液体中,那些液体让他很疼痛。但他只是一颗蛋,用尽全力也只能在液体里微微摇晃。
时不时就会有一些衣着华丽的人被带入城堡,他们一边看着编号500,一边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说笑着。
“你是说,这颗蛋以后会成为最具有破坏力的武器?”
“是的,先生,他是我们最新的实验体,目前收集到的一切数据都表明,他会是你们需要的东西。”
“哦?能让我看看你们的实验吗?”
“当然可以,今天的注射还没做呢。”
一股紫色的液体被缓缓注入容器中,编号500痛得打滚,他感觉自己快要从蛋壳里漏出去了。
但能那样的话就好了,随便漏到哪里去,就再也不用经受这样的疼痛了。
“哦我的虫神啊!它现在只是一颗蛋,它居然在攻击我的精神海吗?”
“抱歉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它已经迈入下一个阶段了,三天前它还没有这个能力。”
“不!不!没事!”那声音带着异样的惊喜,“太好了,太好了,拥有它的话,我们会得到更多的东西!”
……
编号500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他渐渐地习惯
了那些疼痛,那些【白色虫子】担心他精神力过于狂暴,给他注射了抑制信息素合成的药剂。
不过编号500不在乎,他光是忍受疼痛就已经够辛苦的了。
见到雄父的那一天,似乎只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
黑发绿眸的雄虫隔着玻璃窗,弯腰盯着他。
不知为何,编号500感到了一丝羞涩。
他尽量把写着500的那一面转到另一边去,好让雄虫看到他漂亮些的另一面。
“凌,我觉得它好像挺喜欢我的。”雄虫戳了戳容器,小声道:“它是不是想要我抱它?”
他身边站着一只银发红眸的雌虫,闻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当然,当然是它想要靠近您——而您只是想要满足一个小虫蛋的心愿而已。”
“您说得有道理,我的雌君。”雄虫矜持地颔首,“毕竟我可不会那么不识大体,任性地想要抱一只脏兮兮的虫蛋。”
凌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刀——
那坚固无比的容器就这样轻易地破碎了,伴随着尖叫声和仪器爆炸声,编号500落入了一个坚固的臂弯。
黑发绿眸的雄虫低头看着他,另一手从兜里掏出一只油性笔。
他身后的仪器一个个翻倒,险象环生,但他却好整以暇地一边跑一边问道:“凌,你觉得【陆昔】这个名字怎么样?”
凌脱下外套罩住他们:“这很好,陆墨,但我们现在要逃命了。”
他和雄父一起被雌父抱着,逃出了这座似乎永不见天日的堡垒。
直到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外套被掀开,陆昔躺在雄父的怀抱里,暖洋洋的日光照耀着他——
——但那是三千年后,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时代。
陆昔艰难地闭上眼,用力揪紧了衣服,不敢再喊他们。
“夏白渊……夏白渊……”
“夏——夏白渊——”
这个名字,伴随着他度过了整个童年。
他是编号500,是需要被严加看管的危险武器,本应被就地销毁。
虽然有雄父担保,虽然他从来不曾接受过精神力的训练,甚至被禁锢了绝大部分的精神力,但没有人敢靠近他。
从那个实验室里出来的实验体,毁灭了联盟七分之一的军队,而他是唯一没有被放出来的编号500。
【应该杀了他!虫皇究竟在干什么?就算是陆墨阁下也不无法保证安全!】
【他会带来灾难!】
小小的雄虫虫崽躺在床上,他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把脑袋埋进雌父的怀里。
“他们不喜欢我,他们都讨厌我。”
“他们说我是要被夏白渊杀掉的坏蛋,他一定会为了虫族杀掉我的。”
“唔——”
凌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冷静地指出了幼崽的错误:“但夏白渊在你出生之前就死了。”
陆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雌君:“凌,重点是这个吗?”
“诶?”
陆墨头疼地放下书,将幼崽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他轻声道:
“陆昔,假如夏白渊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不会害怕你。”
“他是虫族的战神,哪怕所有人都害怕你,他也会保护你。”
记忆如同溃堤的大坝,一旦触碰就再也关不上。
陆昔艰难地张开嘴,低声呼唤:“夏白渊……”
那些噩梦似乎又席卷而来,紫色的液体,白色的虫子,它们在房间里飘飘荡荡,拽着陆昔沉下去——沉下去——似乎要一直沉到地底下去。
但在混混沌沌的知觉中,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呼喊。
“陆昔?”
“陆昔?”
是……是谁在喊他?声音很是熟悉。但陆昔想不起来那是谁了,他用力地睁开眼,只看到扭曲变形的天花板上,一盏白色的灯摇来晃去。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紧接着额头上传来了一阵凉意,陆昔想要避开,却被按住了:“湿毛巾,你别动。”
陆昔打了个寒噤:“冷……”
“……”
他冷得全身都在打摆子,牙关哆哆嗦嗦,拼命想往被子里缩去,但被子里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难受得他直皱眉头。
“夏白渊。”
“嗯?”
“夏白渊……”
“嗯?”
“夏、夏白渊……”
好几次之后,那个声音似乎才明白,陆昔并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单纯地在喊着这三个字而已。
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我拿你怎么办。”
语气带上了一点认命的意思。
被子被掀开,带进的冷风吹得陆昔一机灵,但紧接着一个暖呼呼的身体就贴了过来。
陆昔感受到热意,迫不及待地将他抱进了怀里。
很温暖,很柔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陆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双青蓝色的眼眸近在咫尺。
——像极了他躺在雄父的怀里时,第一眼见到的天空。
他不由得看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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