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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 一更君 心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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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忙叫人去置办来,俞星臣换上孝服,重又在灵前端端正正跪倒,磕了头,烧了纸。

薛放将杨仪抱回了后院,斧头带了两只狗子,捧着一碗药送来。

“小甘姐姐才熬好了的。”斧头把药端给薛放:“十七爷快让仪姑娘喝了吧。”

薛放接了药碗,有点犯难,这两日杨仪的身体虽然不好,但居然也犯了脾气一样,药也不肯好好吃。

每次喝药,都跟上刑一样,喝一口吐两口。

此刻杨仪又昏昏沉沉地,总不配合。

薛放只得将她半抱住,哄几句,自己喝一大口,再强行喂给她。

杨仪被逼喝了半碗药,便举手推他。

薛放只好将剩下的半碗放下:“好好,不喝了,知道你嫌药苦……”

或者不是药苦,而是她的心里苦。

薛放道:“不喝就不喝,那就好好睡一觉,乖。”

杨仪喉咙中咕哝了声,薛放凑近了,听她说什么“别死”。

趁着杨仪好不容易睡着,薛放也跟着歇了歇。

他睡得比杨仪还不安稳,几乎半刻钟便要睁一睁眼。

看看怀中的人,又往往前方暗黑的窗棂纸,心中太多的事顶着,哪儿能睡得成。

尽量小心地起身,出门,让小甘跟斧头在这里看着,薛放往前厅去。

走到了厅门口,薛放一愣,他看见一个身着孝服的人跪在灵位前。

起初他以为是杨登认的那些孩童,但身形却明明不同。

定睛,才认出是俞星臣。薛放走上前,望着他:“你……你为何穿这样重孝?”

俞星臣道:“不成么?”

火光照着他的脸,无悲无喜,只有眼角一点微红跟泪渍,点缀着内敛的悲伤。

薛放道:“你又不是儿孙,也不是……”

虽然他知道这会儿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

俞星臣淡淡道:“我叫杨院监一声‘世叔’,他又是个令人敬重的长辈,如今客死他乡,我尽心乃是应当,就不必再说这些了吧。”

薛放觉着他说的有理,苦笑,也在旁边跪下。

默默地加了纸钱。薛放问起俞星臣祖王城的事。

因为两侧还有念经的和尚道士,以及那些守灵的孩子们,俞星臣尽量放低声音,简略告诉。

顷刻,铜盆内已经是满满地纸钱的灰,有孩童们上来,便将纸钱灰包裹在金银口袋之中。

两人起身走出外间,于廊下,俞星臣便将圣旨的事情告诉了薛放。

“皇上旨意,叫她随着杨院监的棺椁一起回京。”

薛放拧眉道:“这时侯?不行。”

俞星臣看向他,薛放道:“你也瞧见了杨仪的情形,我不能让她在这会儿离开。我不放心。”

俞星臣颔首,又默默地:“此事你便告诉她就行了,看她的意思如何。”

薛放没有异议,只不过望着俞星臣,面带思忖之色。

俞星臣道:“薛督军还有话说?”

薛放的目光逡巡,终于道:“没,只是想问你的伤如何?”

俞星臣看看手上的冻疮:“无碍,过一阵儿自然就好了。”

薛放又一想,便问了晓风胥烈等的事情,俞星臣一概都告诉了。

次日天不亮,杨仪醒来,望着室内摇曳的烛火,竟不知今夕何夕。

小甘扶着她,温声问道:“姑娘,觉着如何?”

杨仪望着小甘的脸:“我做了一个梦……”她想起自己是在“今生”,但旋即心头狠狠一牵,那是因为想到了自己方经历了什么。

薛放从外进来,先叫她喝了汤水,才告诉了她圣上旨意的事。

他并没有先开口阻拦,而看杨仪的意思。

薛放虽然不愿意杨仪离开自己身边,千里扶棺回京,但假如杨仪愿意,那他……

“俞监军呢?”杨仪忽然问。

俞星臣也在子时刚过才歇息了一个时辰。

三人在厅内碰头。杨仪见了他,直接说道:“我不能在这时候回京。”

薛放在后松了口气,俞星臣却淡淡地,这个答复早在他意料之中。

“可是,皇上的旨意谁敢违抗?”俞星臣回答。

杨仪垂着眼帘,声音轻的像是一阵薄薄的烟雾:“那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吧,我本想写一封折子给皇上,但……”

但她实在心力交瘁,心乱如麻,心中虽然有无数的话,但细细一想,却又仿佛是空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形下,会写出什么来。

最后,杨仪吸了吸气:“能否劳烦俞监军……帮我写。”

她的心意,俞星臣必定会知道,他也必定会把她想说的所有都写出来。

俞星臣错愕。

迎着杨仪的目光,俞星臣一顿之下,竟没有多余的话,只道:“好,交给我,你放心。”

“多谢。”杨仪松了口气。

她转身要走开,却又止步。

低着头,杨仪低声道:“我、还想请教你一件事。”

俞星臣走近一步:“你说。”

杨仪吸气,看了看前方,方才不知是谁来了,薛放走出门去,并不在跟前。杨仪便道:“父亲……是不是我害死的?”

如闻惊雷,俞星臣陡然一惊:“你说什么!”

杨仪并不看他,仍是直直地望着门外,依稀瞧见几点雪花的影子:“假如不是我在这里,他应该不会来,自然就不用被卷入……”

“杨仪,”俞星臣走到她身旁,打断了她:“杨院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从不曾为此后悔过,你若是把他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只怕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是、是吗?”

俞星臣盯紧她:“之前我在祖王城,你日夜惦记,难道,也是怕我死在那里,怕……万一我死了,自然也觉着是你害死的?”

杨仪的眼珠稍微动了动,仿佛在寻思他的话何意,然后她道:“是……是吧。如果你有个万一,自然也是我……”

“不是你!”俞星臣断然道:“跟你无关。不管是世叔还是我自己,我们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所做的决定。不管在这里遇到的是什么,都毫无怨尤……你若不懂,便想想你自己,你为什么要来?”

在泥淖般的悲伤里,加上身体的缘故,杨仪的脑瓜已经不太能动了:“我、为何要来。”

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薛放。但……当目睹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她知道自己来对了,她必当做点什么。

俞星臣道:“世叔有一句话‘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于我而言,亦是如此,我们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这已经足够!你要是把世叔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却是太看轻了他,也玷辱了他。你明白吗?”

杨仪闭上双眼。

俞星臣望着她纸片一样的身子,眼底藏着隐痛:“还有一件,与其去想这些不值一提的,你、还是多保重身体吧,我想,世叔绝不会看你就为他伤感至无法自拔的地步,毕竟他来北境,可不是为了无所作为的,而你在北境,也不是为庸庸碌碌而已,你要真的想为了他好,让他安心,那就做你该做的事。不要这样……这样……”

他在意的是她的身体,故意用这些话来激励她。

夏绮没有说错,俞监军很知人心通人意。

但夏绮不知道,俞星臣跟杨仪之间的那些隐情。

此时俞星臣说到最后一句,不由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叫人,心疼。”

杨仪垂眸,吸了吸鼻子:“你不知道、我心里……”

“我当然知道……”他身不由己地回答。

就在这时,门外人影一晃,是薛放。

他并没有入内,只站在门边,双眸带冷地看着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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