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三更三更君(2 / 2)
俞星臣却仍是淡淡地:“或许你跟我说的都不算,等到了巡检司,正经过堂之后,自然能分辨个清楚。”
顾朝宗原本怒发冲冠,俞星臣竟然觉着他有份参与了藏匿霜尺事件。
可听见“到了巡检司,正经过堂”之后,顾朝宗猛然警醒。
他想起在府里的时候,杨甯的那句话:难道真要闹得满城风雨。
顾盟传他去告诉此事,曾交代过,让他尽快不露痕迹地把事情办了。
可顾朝宗按捺不住怒火,他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干那样阳奉阴违的事!还是为了一个婊/子。
如今竟然连俞星臣也知道了……如果真进了巡检司,只怕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
虽然说做出这事的只是顾瑞河,但若说半点牵连不到顾家,那是做梦!
只怕还不是一星半点的小牵扯。
顾朝宗心中急转:“俞巡检。”
他降低了声量。
俞星臣瞥他。
顾朝宗深吸一口气:“俞巡检,我先跟你声明,此事我确实一无所知,这霜尺跟我有杀子之仇,试问我又怎么会同意将她藏匿于此?”
俞星臣道:“这个,我便不好说了。毕竟这么说来,大公子也跟她有杀弟之仇,怎么还把她藏在此处呢。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顾朝宗语塞,被他的诡辩堵住。
他再老练,遇到了俞星臣这种能口灿莲花黑白颠倒的角色,也只能自认倒霉甘拜下风。
“好好,这一节先不说了,”顾朝宗摆摆手:“不过,倘若此事真的闹上公堂,我跟逆子虽讨不了好儿,但那娼女违抗律法,自然必死。”
俞星臣道:“这倒也未必,假如霜尺是被胁迫而来,那就跟她不相干,要惩戒的只是掳她、意欲对她不轨的人。”
顾朝宗倒吸冷气:“俞巡检,当真要跟我顾家过不去?”
俞星臣颇为诧异:“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依律法行事罢了。”
事情眼见要闹开,顾朝宗已经不想再置气,可急切中又想不到好法子,正听见身后那些地痞们吵嚷:“这里有个不听话的妓/女,我们只是来拿她的,哪里就遇到这傻大个,他杀了我们几个兄弟!为何不捉他,反而把我们拿下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顾朝宗。
他扭头,果真看见地上还有三个“人”,形状古怪地或趴或卧,正是那三个亮出兵器、被廖小猷痛打的,“伤情”自然非同一般。
顾朝宗灵光闪烁:“俞巡检,那大汉是谁?”
俞星臣看他脸色微变,早猜到他的意思,道:“那是巡检司里的……差官。”
“原来也是巡检司的人,”顾朝宗笑道:“可就算是巡检司的,也不能出手就杀人吧?”
俞星臣先前只顾要看廖小猷的身手,还是低估了他的手劲。
“因为那三人持刀欲杀,廖军士为保护本官,出手重了些,不过正当防卫而已。”
顾朝宗道:“俞大人觉着这话能说服冯老将军?能说服御史台?刑部?”
俞星臣道:“若是说不服,也是没法子的事。”
“当然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顾朝宗微笑:“我愿意为俞大人料理此事,俞巡检不如也帮我一个忙。”
“哦?什么忙?”
“在此见过那娼女的事情,请俞巡检代为隐瞒。”
“这……”俞星臣满面错愕:“这岂不是徇私枉法,不可。”
顾朝宗皱眉:“俞巡检,你不想事情闹大,我也是同样,如此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大不了……当我顾某欠大人一个情就是了。”
俞星臣犹豫,片刻道:“话虽如此,可是大公子藏匿那女子……这件事怕是已经传扬出去,倘若叫人知道了那女子就是霜尺,那就再也盖不住了。除非……”
顾朝宗道:“除非什么?”
“除非顾提举向那些地痞澄清,此处的女子正经是何人,捏造一个身份,先遮掩过去。”
顾朝宗屏息,他本以为俞星臣该提“杀人灭口”,没想到竟是如此。
“呵呵,俞巡检言之有理,可知我正也是这么想的。”顾朝宗违心地回答,横竖如今他只求事情不闹大,把唯一知道霜尺身份的俞星臣先安抚住再说。
两个人商议妥当。顾朝宗走到堂屋门口,望着那些地痞们道:“谁指使你们来的?”
此刻已经有人认出了顾朝宗,战战兢兢,供认了两个名字。
顾朝宗听说是自己心腹,心头恼怒,冷笑道:“本来是我家里新买的一个丫头住在这里,却给你们乱传一气,实在可恨!又纠结这许多人上门来闹,幸亏没有出大事,不然,定要你们几个的脑袋!但就算如此,入户滋扰,依旧要治罪,把他们送到顺天府关两天。”
众地痞惶惶然,被士兵们押着往外走。
顾朝宗指着地上三个人,又沉声喝道:“这几个人,立刻带去医馆诊治,治好了再同样关起来!”
俞星臣在旁看着他的行事,那三人分明是凶多吉少,他竟如此吩咐,显然是误导那些将被关押的地痞,让他们以为还有救。
至于救好了,关在哪里,关多久,自然不是他们能知晓的了。
活人被押走了,死的也被悄悄运走。
院子里重又清静。
顾朝宗跟俞星臣对视片刻,正欲开口,就见顾瑞河从内走了出来,他抬头看向顾朝宗:“父亲。”
当着俞星臣的面,顾朝宗只冷道:“你知道出来了?”望见他手上鲜血淋漓,还诧异是自己鞭打之故,可细看才知不对。
顾瑞河道:“是父亲之前派的人,几乎杀了霜尺。”
“住嘴!”顾朝宗忙喝止他。
自己才跟俞星臣“两全齐美”,生恐顾瑞河再说出什么来,万一俞某人改变主意呢。
果真俞星臣皱眉,却没有开口。
顾瑞河盯着顾朝宗:“我求父亲不要再为难她,不然的话,就休怪儿子不孝了!”
“你还不住嘴!”顾朝宗恨不得再打他一顿。
只听俞星臣开口道:“大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顾瑞河跟顾朝宗一起看向他。
俞星臣道:“这里哪里有什么霜尺,顾提举方才说了,是家里的一个丫头,既然是个丫头,又谈何杀不杀,孝不孝的?”
顾瑞河尚且不知他的意思。顾朝宗笑道:“对,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罢了,谁会为难她什么?”
俞星臣点头:“这我就放心了。今儿出的意外够多,我可很不想再节外生枝,尤其是……人命。顾提举觉着呢?”
“俞巡检说的很是。”
俞星臣颇有深意地看他:“这才是顾提举说的‘两全齐美’,我的人没事,大公子跟他的人也没事,顾提举跟顾家自然也没事。”
顾朝宗听到这里,隐约品出了一点不同寻常。
他盯着俞星臣,感觉自己仿佛……钻进了一个无形的套子。
但他此刻却也只能答应着:“当然。”
顾朝宗挟雷霆之怒而来,悻悻然无功而返。
顾瑞河还不知发生什么,但他尚且没心思理会,仍是回去照看霜尺了。
俞星臣回到堂屋,廖小猷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虽已经尽量放轻了力道,可还是把俞巡检戳出了两三步。
廖小猷忙去扶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俞星臣站稳了:“无妨。”
廖小猷眨巴着眼:“你跟那个坏老头说了什么?他走的时候为什么是那副脸色?”
“什么脸色?”
“就像是……像是吃了一个霉烂了的花生仁,”廖小猷绞尽脑汁:“不对……是吃了一个很大的哑巴亏一样。”
俞星臣笑道:“兴许他真的吃了。”
“坏了的花生仁,还是哑巴亏?”
俞星臣罕见地有几分促狭:“你说呢?”
俞星臣当然是跟顾瑞河是一伙儿的。
从顾瑞河中途“劫走”了霜尺,俞星臣就知道。
他清楚顾朝宗绝不会放过霜尺,且顾瑞河一早告诉过他顾朝宗的打算。
但同时顾瑞河也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毕竟俞星臣答应过保住霜尺的命,至于霜尺的命如何……是幸还是……那就看她的造化。
可俞星臣深知顾瑞河不是那种狠恶之人,所以霜尺归他,俞星臣反而觉着是个不错的归处。
当初他对闻北蓟跟霜尺的判决,惹来顾朝宗的不满,如今自己竟出现在这里,顾朝宗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他跟顾瑞河有些“勾结”。
可俞星臣竟先发制人,生生地用三寸不烂之舌扭转乾坤。
俞星臣笃定顾朝宗是不敢闹上巡检司的,掐住他的七寸,反而逼得顾朝宗主动服软,竟还欠了他的人情。
廖小猷不是那种七窍玲珑心,但挺会看人。
顾朝宗临去,大概是咂摸出一点儿味了,毕竟最后俞星臣说这里没有霜尺只有一个丫头的时候,想要保住霜尺的“气味”太浓烈。
但反悔也无济于事,毕竟七寸还在人家手里。
俞星臣正笑对廖小猷,冷不防回头,见杨仪正从里间出来。
他略略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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