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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只加更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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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康安年纪尚小,跟大小姐康夏都是大夫人所生。

剩下二小姐康宁也是庶出。

其他伺候使唤的仆妇,丫鬟,小厮众人,加上这老头子一共七人。

所以能在内宅走动的人,加上康昙一家,共有十五人。

老头子还没说完,俞星臣猛地止步。

原来他们这会儿已经将到了内宅的正堂,可还没到跟前,就发现台阶上淋淋漓漓,已经变作了褐色,但仍能看得出来,那是血迹。

老头儿站住,指着道:“哪里有两个丫头死了,对了,尸首都给巡检司抬回去了,您若要看,这儿可找不着。”

俞星臣不等他说,自己迈步走了过去。

老头子在后面提醒:“姑舅老爷,别往前去了,留神晦气,给恶鬼缠上了不是好玩的。”

俞星臣的侍卫被他一路聒噪的不行,有两人就架着他往后:“您老人家自管歇息去吧。我们自己看就行了。”

俞星臣打量地上的大团血迹,想到老头子的话以及那句“恶鬼索命”,摇摇头,迈步进内。

看得出,康昙的一家并不宽裕,这厅内虽打扫的极为干净,陈设却少的可怜,面前只悬挂着一副褪色的山水画,底下摆着两盆兰草,格外的郁郁葱葱。

俞星臣从侧边向后转去,才走一步便停了下来,眼前墙壁上飞溅一大团的血迹,因为变了颜色,楞眼一看,简直像是谁故意泼了一大盆墨上去。

俞星臣微觉窒息,目光下移,见那血迹斑驳淋漓,模糊狼藉,一直到了墙根,而墙壁以及他面前地上,也有大片血迹,中间却空着一团,极为干净。

俞星臣乃是文官,高门里锦绣堆出的贵公子,何曾见过这种情形。

他白着脸,靠近细看,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身后侍卫灵枢道:“大人,看这血渍形状,倒像是受了重伤,鲜血喷涌,然后挣扎跌倒……中间这压出的一块,必定是尸首倒卧之处,所以血并未流过去。”

俞星臣这才知道原来那空白地方原来竟是躺着一具尸首的,他急站起来。

灵枢忙将他扶了扶:“大人,不如且别看了。”

俞星臣冷道:“你也信那老头子的话。”

灵枢道:“恶鬼索命之说,虽不可信,但这毕竟是凶案发生之地,又是多人血案,煞气逼人……大人身份尊贵,还是……”

俞星臣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何,竟想起了杨仪嘲讽他的“身娇肉贵”以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等话,真是格外刺心。

他暗中握紧了拳,冷笑了声。

灵枢见状就知道他不会听劝,当下只得暗自按刀警戒。

一路继续往里去,两侧走廊的地上,墙上,处处可见刺眼骇人的血迹,步步惊心。

而在才转过回廊的时候,猛然间一阵阴风侵人透骨,风中白茫茫的一道魅影,猛然向着俞星臣扑来。

俞星臣浑身的血都冷了,他踉跄倒退,挥手乱挡。

灵枢从后竭力将他扶住:“大人莫惊,不过是……一张封禁纸。”

俞星臣的手隐隐发抖,抬头看去,却见灵枢的手上抓着一张雪白带字的长纸,看上面的字,应该是巡检司贴门封禁所用。

俞星臣明白过来,但他的心仍跳的极为剧烈:“好、知道……”瞬间声音都沙哑了。

这时侯突然起风,风仍不止,吹的栏杆外的那些不知名的绿树叶子刷拉拉连声响动,树叶间仿佛挂着些小小球果。

灵枢有些担忧地看着俞星臣,俞星臣的目光却往前,他看看那张封纸上的字,又看看前方:“这是从那吹过来的……那是……”

灵枢挥手,叫一个侍卫上去看看。俞星臣却仿佛枣有预感:“那是康昙的书房!”

他说完这句,抛开灵枢,竟快步向前奔去。

这确实是康知县的书房。

房门是关着的,上头贴着巡检司的封检纸,只是贴的不牢还是如何,方才给风掀飞了一张。

俞星臣瞪着那红漆斑驳的门扇,抬手用力一推!

门发出令人不安的一声“吱呀”,悠长沉重,仿佛是谁意味深长的叹息,伴随而来的,是格外的森冷寒气,以及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俞星臣定了定神,抬脚进内。

跟前面的厅堂布置一样,康昙的书房,也同样的堪称家徒四壁,唯一还满着的是两面书架,上头整整齐齐地搁着许多书籍,可以看得出这些书被翻阅了很多次,书脊都有些变了色。

靠窗户有一张不算很大的书桌,配一张椅子,这两件算是书房里最“新”的东西,因为看得出是较为便宜的松木所制,做工也不算精细,桌上也放着一盆兰草。

桌子底下的地上铺着块毯子,已经磨得发白破烂,花纹都看不出颜色了。

“大人……”灵枢怕有万一,先一步进了房中查看,此刻忽然指着书架对面的墙壁:“您看!”

俞星臣转头,竟见墙上题着一首诗: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这是王维的《书事》,也是俞星臣自己极喜爱的一首诗。

俞星臣眼睁睁地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他确信这是康昙亲笔所写,而且挥洒写意,笔法意境都是绝佳,简直写得前所未有的好。

俞星臣自己的书法便是一流,之前跟康昙相比也是略胜一筹。

但此时面对康昙这一首诗,却也是自愧不如。

尤其那最后一笔“欲上人衣来”的来的一撇,遒劲有力,犹如一笔刀锋掠出,显得非常之快意风流。

俞星臣凑近了些许,发现那一撇竟把墙壁都豁出了一道深痕。

时下的墙壁都是粉墙,里头是青砖,外头上一层腻子,再涂粉子。这一笔之深,竟把些粉腻都撅了起来,在那一撇边上为之翘起。

俞星臣探手,试着抹了点粉子下来,在指尖粘开,有些黏黏的,这种颜色,触感……

灵枢在旁低低道:“大人……”

“本帅已经三令五申,不许闲人入内,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有些粗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下一刻,有刷刷的脚步声响,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五大三粗威风凛凛的汉子,看他的服色,应该是云阳巡检司的旅帅。

俞星臣来羁縻州之前,就将各州县的官员名单都看过,为的是知己知彼。

尤其是康昙这里,他更是极为清楚,巡检司旅帅周高南,也算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当初康昙一介文官,若是没有周高南从旁相助,他是绝不可能在云阳县立足的。

但俞星臣竟没有理会周高南,而只是望着墙上的字,仿佛入神。

灵枢见状急走前一步:“是……周旅帅是么?我们……”

周高南左手一抬打断了灵枢的话,他的右手摁着腰间的刀柄,眼神不逊地看着不为所动的俞星臣:“阁下看明白了么?那可是康大人亲手写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俞星臣回答,仍未转开目光。

“我看你不知道,”周高南迈步走了进来,冷哼道:“我的意思是,亲手……”

他的右手始终没从刀柄上移开,而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盯着厚实有力的手掌,周旅帅道:“磨尽血肉,露出白骨,白骨为笔,血肉为墨……是真的用‘手’所写。”

猝不及防地,俞星臣倒退一步。

灵枢忙要扶他:“大人!”

周高南并没打算就住口,继续道:“阁下请看,先前我们来此之时,康大人的半截指骨,便是卡在这里。”

他特意指了指那个“人衣来”的“来”字最后一撇。

俞星臣的瞳仁陡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那一撇末尾的深陷,看看自己的手指,刚才抹下来的粉末,到底是粉子,还是……康昙的血肉?

他的唇角微微抽动,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周高南望着这贵公子的神情变化,嘴角露出不屑的一抹笑意。

他并不是不知道俞星臣的来历,这两天京城内来的钦差在大佛堂传旨的事情,羁縻州每个旅帅都知道了。

先前俞星臣才从精舍启程往这里赶,不到两个时辰,周高南已经先得了信报。

一来他不满俞星臣擅自进入县衙,二来,他是故意要给这位金尊玉贵的钦差大人一点下马威看看。

不过……似乎这一招有些太狠了。

在灵枢不安的呼唤声中,俞星臣却听不到也看不见了,他手扶胸口,“噗……”竟是直吐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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